我從「三峽之巔」來
——何仙草
徵服一座山,不一定是登臨。我徵服赤甲山,恰恰可以免登。很幸運,面對巍然聳立的赤甲山,我可以選擇「從頭越」。
隆冬,是領略赤甲風光不錯的季節。剛好,一場驟雪來得飄飄灑灑,把一冬的赤甲,漂洗得俊朗清秀。初晴日,待山坡山腰的雪完全融化,只留下一頂白色制帽,就是上山的好時機。
開車出發吧。一個小時左右,車可以穩穩噹噹停在火焰山停車場。從車上下來,有我從天上來之感,渾身輕巧欲飛。順著一條騾馬大道,急不可待地尋山頂去。一刻鐘就到了,我們就站在赤甲山頂了,我們就立於「三峽之巔」了!
赤甲身為三峽巔,而今我為赤甲頂。此時,你是一個開放自由的人,而你更是一個純真可愛的人。人只有完全融入自然,你才會感悟到生命的真諦。「巫山高不窮,巴國盡所歷。」赤甲早已代言巫山,李白慕名而來,匆匆登臨赤甲,慨嘆其高峻險要。
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今登赤甲方可小巴巫。放眼望去,眾山臣伏,長江如帶,天近地遠,萬物飄邈。「三峽之巔」寂寞的清晨,就缺你來裝點。扶欄仰望,天藍雲白。揮動一方潔白的長絹吧,問候白雲,呼喊遠山。你的美姿,映在藍天,你的美聲,空谷傳響。
趕快按動鏡頭,留下你的英姿倩影,左邊的俊男,是你的偶像,右邊的靚女,是你的榮耀。你的笑容,是「三峽之巔」今冬盛開的白蓮,你的笑語,是百聽不厭的天籟。不到長城非好漢,我便說,不登赤甲終遺憾!
「卜居赤甲遷居新,兩見巫山楚水春。」杜甫看好赤甲這方寶地,可以隨便搭建草屋,停留下來,瞧「赤甲晴暉」,觀「白鹽曙色」。我等沒杜甫那份灑脫與自在,我們還得下山,回到凡塵。沿著右側剛修好的下山便道,小心翼翼地開啟下山之旅。別粗心,腳下還有冰花。正好放慢腳步,伸出頭,感受一下「危石鳥道」的驚險。就在你的腳下,就在你的身外,萬丈懸崖,寸草不生。只是看一眼,腿會打顫,心已緊縮,眼再也不敢看別處了。此刻,你被自然徵服了。「危石才通鳥道」,天下再險要的關隘,也不過如此了。從壁陡的石梯小道上走下來,不如說是順著「危石鳥道」滑落下來。雖是隆冬,雖是下山,也是汗水溼透衣背。待站穩在第一個平臺上,回望鳥道,你顫抖的雙腿,劃破的手指,正訴說著剛才的驚險。越過小平臺,得沿著一道窄如刀背的山脊走。左邊懸崖之下,是平靜深綠的長江。綠絲絨一般的江面,讓人產生柔軟回歸的幻覺。隨行的湯老師,撇開邊沿的樹叢,探出頭去,一聲驚嘆:好去處呀!此處該叫「捨身崖」。他回頭笑著說:如果有人一時想不開……
我悄聲回答:有誰配呢?
自然是乾淨的,一具凡俗之軀,豈能隨便玷汙?除非你有屈子一樣的聖潔。
上山容易下山難,一點不假。下山路不到四分之一,僅放一個茶杯的背包,如一塊沉沉的石塊,壓得我直不起腰來。腳後跟也疼痛厲害,脫下鞋子,見血糊糊的一大塊。隨行的一位本地大伯,主動幫我背上背包,健步走上前去。看著大伯的背影,我只能悄悄喟嘆:真正能與自然融合的人,還是他們! 「三峽之巔」是正在開發之中的景區,一路上,不少建築工人正在趕工趕點。上山的建築材料全靠螺隊馱運。一架陡坡,被螺隊踩出六十六道拐,成為一道難得一見的新景觀。騾馬負重上行,後有皮鞭抽打,那是怎樣的一種艱辛。隨行的人質疑,騾馬上輩子是什麼?有人巧答:惡人。你怕了嗎? 翻過雞公梁,越過橈夫子溝,在飛龍寺腳下的村子裡,可以好好歇息了。這裡橙香滿園,臘肉飄香,終於有重返凡塵的歸宿感了。
此時,再回望赤甲山頂,自上而下,我們足足走了四個小時,才覺得我是從「三峽之巔」來。
希望你,到「三峽之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