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防控要求閉門不出,發展旅遊又需要最大化的自由流動,是在特殊時期凸顯出來的大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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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春天,我都會帶著家人,和相同的小夥伴相約,去同一個山谷欣賞漫山遍野的山桃花和杏花。面對 2020 年突如其來的疫情,雖然我們依然去追逐過爛漫的山花,但是在以往每年都去的山谷入口處,有戴紅袖章的人員在值守。即使是這種無人的野地,也曾經因疫情防控的原因被封閉過。
今年上半年的周末郊遊,一直避免去人員密集的地方,從不進村莊(當然也進不去),也不在外面餐館吃飯。看上面的管理思路,越是知名、人多的地方,開放的越早。不容易發生聚集的小景區,至今仍然有一些沒有恢復開放。
有一次,在途中的溪水裡看到幾隻鴨子,在城市裡呆久了的孩子們感到好奇,停下腳步駐足觀望。居然有一位中年婦女,居高臨下指著村莊背後山腳下的我們,言之鑿鑿的說打擾了她家的鴨子休息。遊客,有生意可做的時候會受到熱烈的歡迎,沒有生意可做的時候「滾」得越遠越好。
居家學習的小孩每天都要上網課,為了避免在小學階段就成為近視眼,我們堅持每周末外出踏青。經常會有做賊一樣的感覺,怕被人發現,擔心另一個類似的中年婦女會突然出現。更是擔心被人說,疫情期間不在家呆著,為什麼要在外面走動。
疫情防控期間,在入口處拉起的紅繩,也在一些人的心裡築就了一道道無形的圍牆。慶幸的是,新冠病毒的傳播得到了控制,否則我們眼裡估計再看不到活人,對面來的都是行走的「病毒」。
遊客就是砧板上的肉,待價而沽。這是國內旅遊業一直揮之不去的陰影,最近的例子,就是敦煌的陷阱廁所事件。這些專坑外地遊客的人,很大概率是一些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如果有機會接近的話。
有形的圍牆和阻隔物,撤掉很容易,心中無形的牆,已經滲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旅遊業只是其中之一,外來遊客都是牆外的人,所以歡迎來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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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們國家實行土地公有制,但是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圍牆、鐵門、鐵將軍的數量之多無法想像。
同樣是在 2020 的上半年,在永定河畔,小孩們正玩得開心,一個村民模樣的人走過來。自稱是這裡的看門人,趕我們走,同時右手拇指和食指動作連貫的摩擦著,給點錢就可以繼續玩。河邊沒有物理上的牆,「看門人」說公路的保護網外都是他老闆的,心中有牆就是理。彼時的背景,一是永定河畔巡邏的人員多,要開車走很遠才能找到空地;二是永定河向下遊放水,沿河區域內被流水衝刷的違建有苦也不敢言。這種錢不能給,所以我們只能打道回府。
很扎心的事實,我們國家硬生生把旅遊幹成了建設圍牆,然後收門票和費用的簡單模式。圍牆模式,村民受益不多,少數地理位置好的村莊,能通過農家樂沾沾光。各種不合理的坑錢手段,是從這種模式中獲得的啟示,明顯是想從中分一杯羹。
但是,圍牆內門票貴,消費貴,遊客擁擠,飯難吃。為了收錢,景區大門修建在很遠很遠地方,禁止車輛進入,收取停車費和景區內的交通費。總之,我們的旅遊把圍牆內的一切當產品,編故事,以一次性消費為主,基本上不期望回頭客。
圍起來的區域越來越多,門票後面對應產品的價值差異卻很大。所以,擁有硬核旅遊資源的知名景區,遊客擁擠到必須限流。遊客多的景區,門票收入多,不僅纜車必備,還要修建網紅玻璃棧道,不斷強化圍牆內的營收能力。沒有名氣的景區,用門可羅雀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而且在自媒體發達的今天,面臨的窘境並沒有改善的跡象。
所有人都知道,旅遊收入主要依靠門票才是最大的毒瘤,因此在疫情防控的下半場,一些省份推出了臨時的免門票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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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些不是為了吐嘲,而是這幾年帶孩子不斷出遊的感悟。
旅遊資源是有限的,即使如此,大部分景區都沒有達到接待能力的上限,甚至因為院牆的存在而閒置。每周末出行,京郊的美麗山水中人少清靜的去處非常多,沒有院牆的地方才能吸引重複到來的遊客。
自駕去山西旅行,路過渾源縣城住宿,一眼望到圓覺寺石塔和永安禪寺的大殿,在這些真正屬於古代文化瑰寶的遺蹟內,只遇到過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領導模樣的人群在參觀。淨土寺幾乎沒人知曉,崇福寺人少安靜,懸空寺門前的道路擁堵不堪。所有的景區都依賴院牆內的門票經濟,消費者經過對比,大部分只會選擇熱門區域。
隨著疫情管控進入下半程,不管是有形的牆還是無形的牆,希望都越來越少。
用院牆封閉,是出於私密和安全的需求。發展旅遊,需要最大化的自由流動,開放並且打破封閉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