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你一畦油菜花田
文 | 何田昌
2020年這個春天，太過特別。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人們居家隔離，禁足一月有餘，人們隔離自己，也像把春隔離在窗外了。立身陽臺之上，推開玻璃窗，探出半個身子，望得見遠處田野靚麗，嗅得到芬芳馥鬱，卻不能像往日那樣置身其中盡享繽紛。
春意正濃，桃紅梨白，百花競開，但我還是偏愛油菜花。在我看來，油菜花從不與誰爭豔，它只是以自己的方式盛開著，芳菲春天，馥鬱大地。它不開便罷，開則緊鑼密鼓、恣意綻放，任憑誰也阻擋不住。周末，正逢麗日暖陽，我沒有結伴喧鬧。只帶一本書，泡一杯茶，獨自將車開到城南郊外，來到一畦花田裡孤賞芬芳。
只見眼前成畦成片的金黃色，漫無邊際，淹沒著田野村莊。那密不透縫黃燦燦的顏色，如一股金流從遠處山坡的邊沿順勢漫過來，把田壟蓋了個嚴嚴實實，像是要把從地底下冒出的熱氣焐住。潮潤的空氣裡瀰漫著微塵般的花粉，醉了行走其間的人。油菜花冒了頭，枝頭上嫩黃的小花，最初像是戴著帽子，一夜春風吹拂，第二天就穿上了黃色錦衣。由四片花瓣組成的一朵朵小花，薄薄的、嫩嫩的，像兩對剛長出的翅膀，伴著蜜蜂和彩蝶飛舞，在微風中搖曳，晃著晃著，就把整片田野變成了一張碩大無比的金色花毯。
「籬落疏疏一徑深，樹頭花落未成陰。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南宋詩人楊萬裡的詩句，描寫的是800多年前的一個春天。從詩中，我們既能讀出貪玩孩子的悵惘不舍、淡定老人無限的詩意，更能讀出一片油菜花無限的春天。與我同在一畦花田賞花的，也有一個翩翩少年，卻是去追一隻小鳥拍照。我笑他是「尋鳥無蹤跡，歸來風生香」。
油菜花，本屬於一種農作物。伴隨農業科技的推廣運用和生產力水平提高，人們為溫飽計的時代漸已遠去，油菜花的價值有了華麗轉身。江西婺源和雲南羅平等地，最先喊出「請您來看油菜花」的口號。那時，人們百裡千裡，慕名而去，追尋詩意的遠方，是因為讓自己置身其中，可領略到無垠花海的萬種風情，足以把思緒、把心情、把夢想，全都染得金燦燦。
這些年，我沒有不辭路遙去隨眾追逐。我以為，詩意不唯遠方，倘若心自篤定，隨處都能覓得濃濃的詩情和畫意。就像眼前這片油菜花田，是我每年都來，相看不厭的地方。花田裡繽紛的花事，是花株輪迴一年的承諾，是與蝴蝶、蜜蜂和小鳥無悔的約定。猖狂的病毒，也註定不敵款款而至的春天。你來或不來，花都自開。只是我們會不會爽了此約而已。「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經歷這場突然而至的疫情，雖然油菜花田依然是這片油菜花田，唐詩人劉希夷《白頭吟》裡一番感嘆，卻引發了我們對生命全新的體悟——人生不滿百，好時更無多，唯健康平安，唯自由呼吸，才是最真實的幸福。
恰此時，一文友發來微信，說在網上見有「雙牌萬畝油菜花開」的訊息，問是否真的。我回復她：其實吧，夠不夠萬畝，那又何妨？如有詩意情懷，哪怕半畝油菜花，也足以燦爛心情。
許你一畦油菜花田。你若願來，我等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