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文學,我說過我跟它好像不大沾邊兒,我一心嚮往的是這自由的夜行,去到一切心魂的所在。
——史鐵生
還記得在初次讀到《我與地壇》的時候,就被史鐵生那樸實但又深邃的文字吸引了,平平常常的敘事,但總覺得透漏出一種偉大,就像這人世間無數終生,尋常無二,可你又怎麼能說它不偉大呢?就是那幾乎人人可以理解的文字讓我不能一下陷了進去,就像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聽的講者,除去心中的霧霾。
於是,我真的愛上了這個自嘲是「專職生病,副職寫作」的作家,於是便一部接著一部,靜靜地沉入到他的文字裡,《命若琴弦》、《病隙碎筆》、《記憶與印象》等,只要是能讀到的文章,基本上我都讀了一個遍。忽然有了一個疑問?史鐵生算是文學家嗎?他寫的東西是純文學的嗎?他的文字讀起來通順平實,和王小波的文字比起來缺少些跳躍感,更像一位「老實人」,但他對事物的見解充滿了智慧,反而更像是一位哲學家,但他的專業又不是一位哲學家,把他歸為文學家嗎?這個問題讓我一直困惑。
它來了,像地壇在等待著史鐵生一般,它也在等待著我。我就知道史鐵生會回答我這個問題的,他在一篇文章中提到了他與文學的關係,他說文學與他無關,他追求的是那自由的夜行,正如我為何喜歡他的文字一樣。他所述如下。
時間限制了我們,習慣限制了我們,謠言般的輿論讓我們陷於實際,讓我們在白晝的魔法中閉目塞聽不敢妄為。白晝是一種魔法,一種符咒,讓僵死的規則暢行無阻,讓實際消磨掉神奇。所有的人都是在白晝的魔法下扮演著緊張、呆板的角色,一切言談舉止一切思緒與夢想,都仿佛預設的程序所定。
因而我期盼夜晚,盼望夜晚,盼望寂靜中自由的到來。甚至盼望站到死中,去看生。我的軀體早已固定在床上,固定在輪椅中,但我的心魂常在黑夜出行,脫離開殘廢的軀殼,脫離白晝的魔法,脫離實際,在塵囂稍息的夜的世界裡逛遊,聽所有的夢者訴說,看所有放棄了塵世角色的遊魂在夜的天空和曠野中揭開另一種喜劇。風,四處遊走,串聯起夜的消息,從沉睡的窗口到沉睡的窗口,去探望被白晝忽略的心情。另一種世界,蓬蓬勃勃,夜的聲音無比遼闊。是呀,那才是寫作啊。至於文學,我說過我跟它好像不大沾邊兒,我一心嚮往的只是這自由的夜行,去到一切心魂的由衷的所在。
史鐵生表明了他對待文學的態度,那些實驗文學、後現代文學等等的文學形式對於他來說,是不太重要的,為文學而文學不是他的態度,他為的是這「自由的夜行」,為的是夜裡所有「夢者的訴說」,那才是寫作的本質,也是他所謂的「寫作的零度」。世間的一切荒謬在這夜裡,顯示出它的美妙,白晝一切的僵硬在夜裡都消散不見,我覺得這不僅是史鐵生自己的感受,也是我們每個人的感受。
每個人喜歡的文學風格不一樣,這麼多的文學風格,總能有些閱讀起來字字扣心的文字,它們總是讓你覺得舒心,和別的作家不同,這和一個人的性格氣質等等都是相關的,所以文學作品沒有好壞,並且不能隨大流,喜歡什麼就讀什麼。無關痛癢,無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