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特赦1959》,我們就會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功德林裡戰犯有白麵包子吃,而管理與人員吃的,是金黃色的窩頭,就連被梁東芳連聲誇獎「好吃」的包子,也是黃燦燦的,一個褶兒都沒有。於是有人說:那些窩頭和包子都是玉米面的,看來當時人們很懂營養均衡。
熟悉那段歷史的的知情者會苦笑:頓頓吃玉米面窩頭玉米面包子?想得美!這玩笑還是別開了,就是當時的高級幹部,也未必能頓頓都吃得上、吃得飽純玉米面窩頭!
大家看《特赦1959》,就會看到那個有潔癖而且極為高傲的葉立三,也會為了要吃一頓紅燒肉而跟王英光面紅耳赤。
戰犯們早餐吃著大包子喝著小米粥,一個個紅光滿面。但是他們錦衣玉食慣了,幾個包子一碗小米粥又怎麼能滿足得了他們的胃口?經常喝洋酒抽洋菸的原高級將領,被俘前就是士兵吃糠咽菜,也不影響他們早餐喝牛奶吃麵包。
於是葉立三「理直氣壯」的向王英光發難:「你們把高粱米、玉米、小米,什麼都拿來給我們吃,你們那我們當牲口(王英光無奈苦笑)了?我要吃紅燒肉!」
王英光這時候已經有點哭笑不得了:「一般人都不會一大早上就想吃紅燒肉,你不會是想了一晚上吧?」
葉立三看來是真的饞急眼了:「我們想吃紅燒肉,都要求了多少回了,到現在都沒吃上一頓!」
估計王英光也犯了饞蟲了,砸著嘴回答:「紅燒肉,香啊,誰都想吃,可是這肉現在實在是太貴了。紅燒需要很多肉,我們現在只能拿肉去炒菜。想吃紅燒肉,過新年的時候一定能吃上一頓。」
有一些年紀的讀者可能知道,當時雖然物價比較便宜,但是肉蛋油都是定量供應,如果沒有肉票糧票,有錢你也未必能買到肉。
王英光領著葉立三參觀功德林管理人員食堂:當天戰犯的早餐是兩個肉菜包,一個雞蛋,一個白面饅頭,玉米面窩窩頭和小米粥不限量隨便吃。而王英光等管理人員,幹部戰士標準一樣:沒有雞蛋,沒有肉菜包,只有玉米面窩頭,小菜也比戰犯少一樣。
功德林幹部戰士啃窩頭,戰犯吃肉菜包,那是因為戰犯們都是原高級將領、高級特務、封疆大吏,所以夥食標準是十塊錢。這個標準是管理人員的兩倍半,也是所長王英光的津貼兩倍半、普通戰士津貼的五倍。
這一點王英光跟葉立三解釋了:你們的每月夥食標準是十塊錢,我們夥食標準是每月四塊錢,普通市民只有兩塊錢,這個正團級幹部每月津貼只有四塊錢,普通戰士只有兩塊錢。
這樣看來,就是王英光這個正團級幹部把津貼費也全部自己吃掉,不買生活用品,不給母親,也不會像戰犯們吃得那麼好。
徐高平是一個副主任級別(王英光說他差不多跟自己平級)的大記者,一飯盒雞蛋羹,也捨不得自己吃。而還在跟徐高平「鬧彆扭」的小花兒,也被雞蛋羹「感動」而原諒了他。
副所長胡大樹很愛去王英光家蹭飯,就是因為可以吃到雜合麵皮韭菜餡兒的餃子。所以胡大樹一聽葉立三要吃紅燒肉,差點把手裡的玉米面窩頭掉碗裡:「我們都半年沒吃紅燒肉了!」
這段劇情很真實,因為除了北邊和東邊的毛熊和腳盆雞,幾乎所有的國家都不虐待戰俘(戰犯),英美可能做得還更好,但是我們那時候窮呀,能讓戰犯們吃飽吃好,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梁東芳是將軍之女,你看看她吃兩個玉米面包子,樂成啥樣了。而細心的讀者可能已經注意到了,下面這幫配圖,梁東芳手裡的拿的包子是黃的,沒有褶兒,而第一張圖片戰犯手裡的包子是白面的。
吃一頓玉米面包子就覺得生活好了,可見平常吃得有多差。這其中有一段話葉立三說得對,同時也告訴我們,純玉米面窩頭,在當時也不是每頓都能吃得上的。那麼當時的窩頭是用什麼做的呢?按照功德林管理人員的夥食標準,那應該是「雜合面」,裡面高粱米麵、玉米面、橡子面甚至榆樹皮粉,都是可能加進去的。
當年有一本紀實小說寫過:他們吃的是高粱面、棒子麵、黑豆面、芸豆面。磨麵時還會加上棒子骨頭(玉米芯)、高粱帽子(高粱殼)、樹皮、山藥梗子(馬鈴薯藤),以及雜七雜八的東西。這種雜合面蒸成窩窩頭,硬得像石頭,摔到山溝裡也不碎。
勝利之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但實事求是地說,能吃飽是當時最大的願望,至於吃好,那還得等十幾二十年,而四塊錢一個月的夥食費,想要有肉有菜、玉米面窩頭管飽,肯定還做不到。
但是我們能說對戰犯太好了嗎?這樣做虧了嗎?當然不能,因為用電視劇中的一句話可以總結:「這些人抗戰是有功的,功是功,過是過。」以他們在抗戰中的功績,被俘後吃點好的,似乎也不過分。
改造好一個杜聿明,意義就已經無法估量。而管理人員持玉米面、雜合面窩頭,戰犯們吃白面肉包子,也是一種偉大,一種勝利者的偉大。
沒有歲月靜好,只因有人負重前行,現在紅燒肉和扒肘子已經沒有多少人喜歡吃了,就是因為在當年有王英光胡大樹梁東芳那樣的人,在啃著雜合面窩頭默默地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