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閔子騫曰:「善為我辭焉。如有復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
閔子騫(公元前536年—卒年不詳),名損,字子騫。春秋時期魯國人,孔子弟子,孔門七十二賢之一,孔門十哲之一,列弟子德行科。閔子以孝聞名,為二十四孝之一,孔子稱讚說:「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
邢疏:此章明閔損之賢也。「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者,費,季氏邑。季氏不臣,而其邑宰數畔。聞子騫賢,故欲使之也。「閔子騫曰:善為我辭焉」者,子騫不欲為季氏宰,故語使者曰:善為我作辭說,令不復召我也。「如有復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者,復,重也。言如有重來召我者,則吾必去之在汶水上,欲北如齊也。(皇疏:其邑宰即公山弗擾也,亦賢人也,見季氏惡,故叛也。所以後引雲「公山弗擾以費叛。召,子欲往」是也。)
「汶上」。邢疏:《地理志》「汶水出泰山萊蕪西南入濟。」在齊南魯北,故曰欲北如齊。四書釋地續:汶水在齊之南魯之北,二國之境以汶分,諸汶水惟此為最大。札樸:水以北為陽,凡言某水上者,皆謂水北。
季氏派人來請閔子騫為費宰,而閔子騫為什麼不擔任費宰呢?
朱子集注引程子曰:「仲尼之門,能不仕大夫之家者,閔子、曾子數人而已。」引謝氏曰:「學者能少知內外之分,皆可以樂道而忘人之勢。況閔子得聖人為之依歸,彼其視季氏不義之富貴,不啻犬彘。又從而臣之,豈其心哉?在聖人則有不然者,蓋居亂邦、見惡人,在聖人則可;自聖人以下,剛則必取禍,柔則必取辱。閔子豈不能早見而豫待之乎?如由也不得其死,求也為季氏附益,夫豈其本心哉?蓋既無先見之知,又無克亂之才故也。然則閔子其賢乎?」
四書大全辨:家語閔子騫為費宰,問政於孔子。在孔子為魯司寇之時,桓子未墜費前宰也。孔子去魯,十有四年而反乎魯,魯不能用孔子。於時季康子使閔子騫為費宰,閔子辭而不就者,樂夫子之道,視夫子進退為行藏。蓋辭就兩費宰,相越且十五六年矣。然則復我雲者,明乎前為費宰,今殆不可復也。
黃氏後案:韓詩外傳曰「大夫有爭臣三人,雖無道,不失其家。」季氏為無道,然不亡者,以冉有、季路為宰臣也。仲弓為季氏宰,意在救季氏之失,撥亂而反之正。觀問政及夫子所答可見矣。閔子辭費宰,以季氏為不可救之人,持危扶顛之無術也。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記:不仕大夫,不食汙君之祿。
我取「閔子辭而不就者,樂夫子之道,視夫子進退為行藏」這一觀點。這是閔子騫列於弟子德行科的原因。於孔子弟子當中,也有一些沒有擇良木而棲的弟子,可見就算是自己弟子,孔子也沒有約束他們的選擇,他們也未全都尊重和遵循夫子的理念,這是因為他們都是自由的人,有著自己的獨立主見。這與尊師並不矛盾。學,並不唯師,書,不盡信,當為人之獨立精神。沒有這種獨立,夫子又何以因材施教?都是一堆木頭,又哪需多分種類啊。人就是因為有思想,才需要教育啊。
夫子對閔子騫擔任費宰是什麼態度呢?
《四書改錯》:季氏以南蒯、公山弗擾歷叛此地,與郕郈相唇齒,必得一仁厚者為宰,故使及子騫。及子騫不從,而然後子路以己意使子羔為之。則子騫之使,夫子未必不與聞,非可謂聖門必恥事季氏也。況投鼠當忌器,只借一子騫,而陰唾聖躬,顯垢諸賢,已寒心矣。乃諸賢為宰不能指舉,而明見論語者且有仲弓為季氏宰一人。夫冉牛、顏淵、仲弓、子騫,此德行中人。仲弓與閔子何優何劣,何升何降,而臣事犬彘?予嘗曰:使注論語而不知仲弓之為季宰,是為蔑經。既知仲弓為季宰而故作此言,是謂侮聖。蔑經與侮聖,惟擇處之。遠宗曰:「由求事季氏,不特夫子許之,且欲倚以行道。觀公伯寮愬子路於季孫,而夫子以道之將行、道之將廢陰折伯寮,此明明見之論語大文,非偽造僻書也。若季氏再召冉求,則夫子且曰非小用之,將大用之。何嘗以臣事犬彘,失先鑑之知,為冉求恥耶?」
「我」與「吾」。在這章中,「我」與「吾」又同時出現。在論「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時,我提出「此處同時有『我』『吾』,二者在一句,為什麼?我認為子貢會這樣說,並不是他喜歡一下自稱我,一下自稱吾。而有一種可能是,『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這句是他從某處引用來的,原話就是用我字,而當子貢自己說自己時,他又習慣用吾字。」這一觀點,而在理解這一章的我與吾時,我產生一個新的理解:「我用在被動情況下,吾用在主動情況。」用這一理解,則兩章都解釋得通。如欲用「吾」來強調自己的主觀觀點,則用在老師面前,是表達的需要,老師也會理解他突然用此字的意圖,則不會如《論語集釋》所講的「論語答師稱吾,僅見此文,其為訛字無疑」(其意是答師不自稱吾),被認為是對老師不敬。或正是「吾」字太強調自我,故而弟子一般情況下是不在師長、前輩面前使用吾字,古時用吾字猶如我們現在人在任何人面前都自稱「老子」那樣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