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約繪圖:小螞蟻
詩歌的魅力在於用簡單的文字,傳達打動人心的力量。每個青年人都有成為詩人的潛力。約三五知己白日放歌、青春作伴,無疑是一件人生快事。
■本報記者 溫才妃
對於詩,不同的人心中有不同的記憶。
無論是徐志摩借「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抒發心底的柔波,還是海子筆下「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傳遞溫暖而令人顫抖的詩情,抑或是汪國真「既然選擇去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所賦予的生命力量……詩人及其佳作都鐫刻在一代人的青春裡。而詩人的離世,也往往會帶走一代人的青春與迷思。
在最好的年紀遇到詩歌,約三五知己白日放歌、青春作伴,無疑是一件人生快事。只是,在這個「詩人已死」的年代,又有誰常在校園裡「低吟淺唱」?
從大眾到小眾
「未名湖是個海洋,詩人都躺在水底,靈魂們像一條魚,有時會從水面躍起……」
許多人都為北大未名湖寫過詩,而廣為傳唱的卻是一位不知名作者寫的詩。人們已經說不清它被傳唱的原因,僅從詩的內容來看,它道出的是北大的詩歌傳統。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從北大走出了四位天才詩人——戈麥、駱一禾、西川、海子,一時間詩壇為之轟動。「比起海子、顧城時代,如今詩的受眾可能只有原來的十分之一。」北大五四文學社社長、地球與空間科學院本科生李天意說,與微電影、延時攝影等與新技術緊密結合的藝術創作形式相比,詩歌被貼上了舊藝術形式的標籤,加上詩歌傳達的信息密度不夠大,這些都使它失去了一部分受眾。
武漢大學浪淘石文學社前副社長、哲學系本科生張朝貝對此深有同感。張朝貝告訴記者,每年文學社招新僅能收到大約50份報名表,每兩三周舉行的讀詩會僅有七八個人出席。「很多人用驚訝的語氣表達了對文學與詩的不感興趣,一些人即便加入了進來,也並沒有把詩歌放在第一位。」
大眾讀詩的輝煌年代已逝,詩歌成為了某個小圈子裡的事兒。當然,它並不會消亡,因為「年輕人都有喜歡詩歌、寫詩的能力,興之所至、適當輔導都有可能喜歡上詩歌。」李天意說。
有些人正在摸索著進入,比如中山大學護理學本科生王娟。能將席慕蓉所有的詩提筆就寫入文章的她,正渴望著學校多舉辦一些詩歌朗誦比賽。有些人期待更進一步,比如不久前獲得武大櫻花詩賽創作組一等獎的張朝貝,即將轉到另一個賽場上切磋交流。
「喜歡詩歌是一個自然選擇過程。詩歌靠純粹的力量延續,不適合被包裝。如果你沒有興趣無須勉強,因為詩歌需要一個人獨處,靜不下來便談不上創作。而你一旦體會到其中的美,就很可能會自發地喜歡上這種形式。」李天意說。
當詩歌遭遇娛樂
曾經在初中課堂朗誦冰心的《紙船》,讀到熱淚盈眶的王娟,收穫過人生中迄今為止最熱烈的掌聲。當時,她的母親剛過世不久,這首歌頌母愛的詩歌,觸動了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從此,她愛上了詩歌。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詩歌成為文藝匯演、院校交流中的一項「雞肋」節目。比如,護士文化節上,讓學生上臺朗誦一首詩,「觀眾們沒有什麼感覺,自然也不會去評判好壞。」王娟說。
把詩歌朗誦變成一種表演,也許就真的只限於表演了。它排演時間短、沒有華麗的藝術輔助形式,也註定了只是一種「叫好不叫座」的節目。
當然,這也許還與地域文化相關。王娟認為,相對於文化中心北京,廣州偏重國際化、經濟化,而且,「帶著口音的南方人,朗誦並不是天生的強項」。
而所謂的詩歌娛樂,在高端社團中並不入流。北大的未名詩歌節、復旦的光華詩歌節、武大的櫻花詩賽,稱得上是中國高校詩歌賽的「三足鼎立」。它們面向青年詩人徵集作品,成為當代先鋒寫作的旗幟。
其中,歷史最悠久的櫻花詩賽,1983年由武大浪淘石文學社發起,迄今已舉辦至第32屆;時常恰逢櫻花盛放時節舉行,200多米長、一色素白的櫻花大道正好入詩。櫻花樹下見證了青年詩人成長的足跡,那個拿著高中韻腳詩初次參賽,在東湖邊暗藏心思的少年,寫下了「鴻雁不來,誰會站在高處曬星星曬月亮」的詩句。
在千裡之外的北大,為了紀念自殺早逝同時也是詩人的海子,未名詩歌節定期在每年3月26日舉辦。這一天總能吸引眾多著名詩人、評論家前來憑弔故友、以詩會友,成為無數人接近詩歌、創作詩歌的大日子。而在李天意看來,含金量足的小圈子有足夠的上升空間,清者自清,追求詩歌審美,來不得半點勉強。
時代的印記
與人們的傳統印象不同,詩歌並不是中文系的專利。
研究地球物理的人,似乎與詩歌沒有什麼交集。強調理性思維的哲學,也與運用感性思維的詩歌格格不入。但事實上,從北大走出的「90後」詩人並不在少數,安吾、李琬、蘇畫天、葉曉陽、楊大過……楊大過在伯克利,葉曉陽在密西根。李天意也馬上要去普林斯頓深造。
「寫詩讓理科生更有情懷,有情懷才能把科學和藝術更好地結合起來,沒有情懷很可能就變成恐怖博士了。」李天意笑著說,薛丁格、海森堡……要麼是詩人,要麼是朗誦家,科學家們在藝術的選擇上很有自己的想法,所謂的文科、理科,其實在更高的層面上可以互通。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人們受到顧城、海子詩歌中力量的感召,創造了一個恢宏的詩歌年代。隨著時代變遷,步入和諧、小康,在詩歌上最明顯的體現就是「缺少力量,給人以軟綿綿的感覺」。李天意說,而力量正是汪國真、餘秀華等詩人讓人產生共鳴之所在,儘管他們並不受到主流詩壇的認可。
如今,在詩歌中強調力量的年代已經逝去,但這也為「90後」打開了另一扇門。「現在的詩歌可以朝美學方向發展。沒有特別宏大的時代,也沒有特別喧囂的主題,但它就是美、就是純淨,這將會是詩歌發展的方向。」
不過,「90後」詩人創作的問題也很明顯,由於缺少切身體驗,大多數人更加關注自身,「風格較為單一,基本上是學院派出身」。張朝貝舉例說,前幾天的評詩會上,很多人在用「風暴」的意象,「我們的閱讀範圍、文本近似,生活體驗又雷同,很容易造成同質化現象,使得詩歌的風格不那麼強烈」。
並不高產的張朝貝坦言「在沒有成為詩人前,也曾落下了一身詩人」的毛病,而如今他更欣賞的是創作中情感的隨性與灑脫。
「詩歌是真情實感的流露,不是一堆沒有語病的句子,也不是掌握一定技巧之後的批量生產。」張朝貝說,「如果能夠出現一篇純口語寫作的佳作,那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中國科學報》 (2015-05-07 第8版 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