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下稱外研社)九樓多功能廳內,蔡劍峰、俞敏洪、伏彩瑞三人同臺,為三方注資新成立的海外版權採購公司Innova站臺。
蔡劍峰所掌管的外研社,手握《新概念英語》、《牛津英語學習指南》、《漢英詞典》(修訂版)等眾多膾炙人口外語教輔讀物、先後影響了3億多英語學習者,當之無愧「外語出版第一社」。
俞敏洪是新東方的創始人和靈魂人物,被外界喻為教育界的教父;
而伏彩瑞,在剛慶祝完滬江誕生16歲後,從上海風塵僕僕趕來,如今的滬江,已成為在線教育的獨角獸企業。
此前,三人從未同臺,在各自的平行空間裡成長、逆襲、蝶變,卻又水乳交融。
成長
俞敏洪的人生,是一個幾不可複製的傳奇。
江蘇省江陰市夏港街道葫橋村,俞敏洪出生、成長的地方,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和大多數內地小鎮一樣,閉塞、貧窮。父親是一名木匠,母親是生產隊婦女隊長,姐姐高中畢業後成了一名赤腳醫生。
歷經3次高考,俞敏洪終於進入北大西語系,卻並沒有過上開掛的人生。
來自農村,不會說普通話,每天拼命用功,成績始終徘徊在班級最後幾名;全班最醜的女孩子都收到了情書,他卻始終無人青睞。
「落後分子」俞敏洪自嘲自己是只「蝸牛」。
屋漏偏逢連夜雨,大三那年,心胸鬱結的俞敏洪得了肺結核,被隔離休學了一年。
在俞敏洪焦灼苦悶的大學歲月裡,伏彩瑞的人生剛剛開始。
距江陰300多公裡外的江蘇連雲港花果山腳下的猴嘴鎮,是伏彩瑞出生之地,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故事,他聽了無數遍;小鎮邊上的花果山,他爬了無數遍。生活在偏遠閉塞的小地方,伏彩瑞只好在《西遊記》的故事裡暢遊山外面的世界。
成年之前,南京是伏彩瑞去過的唯一一座大城市,以至於在南京吃過的冰淇淋成為他記憶中最難忘的味道。
南京之行讓他發現,外面的世界遠比《西遊記》來得精彩。他下定決心走出花果山,去見識更大的世界。
1998年,伏彩瑞考入上海的大學,某天,一條寫著「你想擁有自己的依妹兒嗎?」的校園橫幅進入了他的視線,不知道「依妹兒」為何方美女的伏彩瑞,抱著「泡妞」的念頭走進了計算機機房,卻陰差陽錯地撞入了那個遠比《西遊記》宏大的數字王國裡。
蔡劍峰的人生,卻未出現偏差。出生、長大於浙江溫州,身上也流淌著「溫商」的血脈。他的父系一脈,出過多位成功的商人;母親一脈,有過知名的畫家和先生。從小在外公家長大,常一個人獨處,也習慣並喜歡上了孤獨,他用畫畫來打發寂寥。
「自己童年時光裡,唯一的朋友就是畫筆。」在大學期間,蔡劍峰曾擔任過北京外國語大學詩書畫社社長,這讓他一度覺得,這是「到目前為止最感榮耀的頭銜」。
然而,蔡劍峰並沒有從事讀詩畫畫有關的工作,1989年,21歲的優等生蔡劍峰從北京外國語大學畢業後,去了和專業高度相關的外研社,直到現在。
這一決定,讓蔡、俞、伏三人,在多年後相遇,角逐,終至抱團。
蝶變
蔡劍峰在外研社的經歷,可謂順風順水。
從編輯崗位做起,在不到十年的時間裡,歷任編輯室主任、國際合作部主任、辦公室主任、社長助理、副總編輯,2002年成為外研社總編輯。那一年,蔡劍峰34歲。
當時,傳統教育地位無人可撼動,外研社旗下的《新概念英語》等眾多膾炙人口的外語教輔讀物被源源不斷地輸送至千家萬戶,外研社被喻為「英語圖書市場上真正意義的產業領導者」。
2011年,蔡劍峰被任命為社長。此時,外研社正如日中天,年銷售碼洋接近20 億元。
在蔡劍峰春風得意時,俞敏洪的人生正經歷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1985年,從北京大學畢業後,俞敏洪選擇留校任教。當時全班50人,有49人都在國外,他也想出國,卻被莫名拒籤。
在考託福的過程中,俞敏洪看到了這一市場的強烈需求,在校外辦班賺起了課時費,北京大學對他的創收行為很不滿,給了他行政處分。
仕途無望之下,俞敏洪從北大辭職,並於1993年創辦了新東方學校,之後同學王強和徐小平先後加盟,新東方進入「三駕馬車」時代。
2006年,新東方順利在美國上市,成為中國大陸在美國上市的第一家教育機構。
隨之而來的,是合伙人間無休止的爭吵、去家族化時母親的當庭痛罵、新東方的極速擴張後的質量下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俞敏洪都需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
新東方在踉蹌中前行,最終成長為估值130億美金的航母。
新東方上市那一年,伏彩瑞正做著一個「艱難」的決定。
進入「伊妹兒」王國後,伏彩瑞遇到了一群網友。還是大三學生的他,痴迷於網際網路「平等、自由、開放、多元」的特性,簡陋的windows3.2系統和幾KB級的緩慢網速沒有澆熄他與世界對話的渴望,他翹課自學編程和網頁設計,搭建了一個語言學習交流社區——滬江語林網,也就是滬江的前身。
2006年,伏彩瑞研究生畢業。工作還是創業?他左思右想卻左右為難。
此時,新東方上市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去新東方聽名師授課成為眾多立志出國學子的第一選擇;幾乎同時,網際網路論壇蓬勃發展,很快滬江語林上聚集起了20萬種子用戶。
伏彩瑞默默作出了選擇。
8人8張轉椅8萬元錢,最窮時兜裡只剩下3元錢,起步於民宅的滬江在這之後,每次的轉身都是被逼出來的
民宅創業擾民,那就把公司搬去高科技園區,規範企業治理結構;廣告收入銳減,那就轉型做自營業務,推出滬江網校;移動互聯浪潮興起,那就發力移動端應用,打造開心詞場、小D詞典等APP;人工智慧來襲,那就組建人工智慧教育實驗室,研發出Uni智能學習系統和Hitalk等人工智慧教育產品。
平鋪直敘的背後,驚濤駭浪撲面而來。
回看來路,伏彩瑞也後怕不已,滬江本可能死一千次,但它硬生生從蠻荒荊棘中開出了一條血路。
相遇
從事語言教育,版權始終是繞不開的問題。
從1996年始,新東方就陷入了一場曠日持久的侵權紛爭,伴隨著新東方上市痴纏糾葛至今,這一事件在《中國合伙人》中被描繪成了新東方在紐交所上市的原動力。
這一邊,滬江也並不輕鬆。作為網際網路學習平臺,覆蓋了近20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語言,儘管此前已經和國際出版巨擘聖智學習集團、劍橋大學出版社、牛津大學出版社等100多家優秀的海外版權公司合作,版權摩擦時有發生。
更重要的一點是,在線教育要吸引用戶,優質的內容無疑是核心競爭力,但是面對燦如星海的海外版權,滬江和新東方同樣顯得力不從從心。
而外研社卻是天平的另一端。
以外語出版為特色的外研社,擁有遍布全球的500多家國際合作夥伴,近50種語言出版能力,超過一半的產品來自於國際合作,當之無愧國內外語出版「第一社」。
風光的背後,外研社同樣危機潛伏。他們的敵人,不是同行出版社,而是大勢。
此時,移動網際網路滲透了中國7.5億人群,人工智慧進入民用領域,線上讀物如野草般星火燎原,用戶學習語言的渠道從所未有地豐富,而對個性化,多元化教材的需求同樣迫切。
語言出版的規模化和個性化如何平衡?作為擁有39年歷史的傳統出版社,如何華麗轉身,讓知識的挖掘更有效?這些問題,時時縈繞在蔡劍峰心頭。他在某次論壇中將主題演講的題目定為《思想在高飛,我低著頭》,低著頭諧音digital,以此表達將外研社帶上數位化道路的決心。
一邊是豐富的版權資源和海外採買經驗,
一邊是全國855家學習中心、3000萬人次的線下消費群體,
一邊是1.5億線上用戶和豐富的數字IP運營經驗,
他們共同面對的,是一個百億甚至千億規模的版權紅海。
合作水到渠成。
8月22日,外研社左手牽新東方,右手攜滬江,共同宣布三方在英國聯手組建出版公司Innova Press Limited,以期消彌之間的版權摩擦,共同開發海外出版業務。
幾乎不穿西裝的伏彩瑞和俞敏洪皆盛裝出席,來「抱外研社大腿」。現場,俞敏洪不忘調侃外研社「不但大腿特別粗,胳膊也很長」,「其實新東方和滬江相當於你們的左膀右臂,我們可以不斷的延伸,最後覆蓋全中國的外語學習者。」
三方籤約時,伏彩瑞的心跳達到了123次。11年前,他不曾想過,有一天會站在俞敏洪的身邊,那是在他少年時期就如雷貫耳的名字;
深受版權之困20年的俞敏洪也料不到,未來他會成為國外版權的分羹者。
而「內向人」蔡劍峰,在帶領外研社「放大優勢向前撲,尋找機會快步跑」中,再一次實現了三級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