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之華:巴金的兩位哥哥》封面人物為李堯林、李堯枚、巴金(從左至右)。出版方供圖
4月8日,記者從四川文藝出版社獲悉,《棠棣之華:巴金的兩位哥哥》正式出版。這本書收錄了巴金、巴金家人,以及李健吾、楊苡、黃裳、黃宗江等巴金哥哥生前至交好友的回憶文章,開啟塵封歲月,深度還原成就巴金的兩位哥哥李堯枚和李堯林的一生。他們也正是巴金名作《家》《春》《秋》中覺新、覺民的原型。
□本報記者 肖姍姍
《棠棣之華》是集大成之作
據出版社介紹,《巴金的兩個哥哥》先後出版過幾個版本,內容逐漸豐富、全面。近十年來編者又發現上世紀四十年代的懷念雜文和其他史料,黃裳先生等又寫出了新的回憶文章,四川文藝出版社將之集大成,增補校訂,定名為《棠棣之華》。書名出於《詩經·小雅·常棣》:「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與《家》裡的覺慧一樣,巴金扮演了一個激烈的「叛逆者」的角色,而與他資質及成長背景極其相似的兩個哥哥,並非沒有反叛的衝動和決心,只是在更激烈的弟弟面前,他們不得不各自去「認領」這個大家庭必須有的那個隱忍的、委曲求全的角色。或許也可以說,正是兩個兄長作出的精神犧牲和物質犧牲,才成就了巴金和巴金的小說。
巴金以寫「家庭」(《家》《春》《秋》)奠定文學地位,這本書有巴金「家事」,也有巴金作品的人物原型,因此為巴金研究提供一種視角,是本書的初衷之一。從這本書提供的故事來說,三兄弟在文本內外的不同抉擇、命運形成的對照,甚至可以解讀出思想史層面上的不同意味。
「覺新」沒死 大哥李堯枚死了
大哥李堯枚是《家》中覺新的原型。他的人生規劃是投考上海或北京的名校,再赴德國深造。早年的他經常買來《新青年》和《每周評論》閱讀並帶領弟弟們熱烈討論,從而在無形中扮演了啟蒙者的角色。但父親遽然去世後,二十出頭的李堯枚就開始艱難地承擔起這一大家族的生活。巴金髮現大哥在那時的環境下變成了兩重人格的人:一會兒是舊家庭暮氣十足的少爺,跟弟弟談話時又是一個新青年。
弟弟在外求學的費用同樣由大哥支持。為了振興家業,李堯枚賣了田去做投機生意,害了一場大病後卻發現錢已損失了一大半。「他回到家裡,等著夜深人靜,拿出票據來細算,一時氣惱,又急又悔,神經病發作,他把票據全扯碎丟在字紙簍裡。」第二天清醒過來,碎紙早已被倒掉,家裡徹底破了產。李堯枚不願死,三次寫了遺書,又三次毀了它。第四次寫了一封二十多頁的遺書後,他終於喝下毒藥。此時是1931年,恰巧是《家》最初以《激流》之名開始連載之時。巴金後來說,關於小說裡的覺新自殺還是不自殺,他鬥爭了好久,最後在《秋》裡幾次把覺新從自殺的危機中拯救出來,「覺新沒有死,但是我大哥死了」。
《棠棣之華》中收錄了李堯枚致巴金的信,從中可窺見李堯枚的性情。1929年,李堯枚到上海探望闊別六年的巴金。巴金告訴他,他想寫一部小說《春夢》(即後來的《家》),把自己家的一些事寫進去。回川後,大哥寫信告訴弟弟,自己看了《新青年》後就想寫一部書,但實在寫不出來,既然弟弟想寫,「我簡直歡喜得不得了」。
三哥李堯林是「覺民」是鬥士
巴金的三哥李堯林,本是巴金的第二個哥哥,但是按大家族排行,大家習慣稱他「三哥」。大哥破產自殺,身後是一個支離破碎卻有十幾口人要養的大家,養家的擔子落在李堯林身上。畢業於燕京大學外文系的李堯林資質並不在巴金之下,但在十幾口人的生計面前,他放棄了可能的「自由」生活。他在天津南開中學做教員,每月領了薪水便定時寄錢回家,支撐十幾口人的生活。如果說大哥是為巴金作了精神犧牲,那麼二哥李堯林則為巴金更多作了物質犧牲。
李堯林的另一個身份是教育家、翻譯家。他在天津南開中學的開放教學,啟發了學生的學習思路,他們中的很多人日後成為各領域的大家,包括中科院院士申泮文、葉篤正,作家黃裳,劇作家黃宗江,比較文學家周珏良,出版家邢方群,等等,都對李堯林感懷至老。《棠棣之華》中收錄了這些學生,包括李堯林好友李健吾、楊苡等人的懷念文章。李健吾說:「他並非不是鬥士,我們一直把他看作《家》裡面的覺民,獨自、孤單單一個人,在燕京大學念書,在南開中學教書,以李林的筆名翻譯外國傑著……他沒有『琴』,永遠也沒有那一位鼓舞他向前的表妹……」
1945年,李堯林只在醫院堅持了七天便離開了人世,病因是「肋膜炎」,身邊的人卻相信他其實是死於長期的營養不良。三哥死後,那一大家子的生活就落在巴金身上,也許這時候的他對兩位哥哥的處境才有了更多了解。「我們三兄弟跟覺新、覺民、覺慧一樣,有三個不同的性格,因此也有三種不同的結局。」巴金後來通過大量文字,表達他對兩位兄長深深的負疚之情,他懊悔自己有些任性的執拗,不體諒大哥的處境,也沒有多分擔三哥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