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固富田介豆腐嫩,新圩陂頭介米酒醇,值夏匠人堆打堆。」富水河就是這麼奇妙,雖然只有一百餘裡長,可是她一路靈氣飄逸,到了值夏,索性將所有的靈氣傾情拋灑,然後與瀧江交匯,歡快地融入贛江。
於是,值夏一帶的手藝人就特別多,書畫、打石、打錫、打鐵、補鍋、彈棉花、譜匠、木匠、篾匠……各種各樣的手藝人應有盡有,且工藝精湛,聲名遠播,而劉荊洲就是其中一位能工巧匠,他的書法碑刻技藝爐火純青,享譽富水河及周邊鄉鎮。
變故
走進青原區值夏老街劉荊洲的「藝林書刻行」,一股濃鬱的文化氣息撲面而來:琳琅滿目的書法精品滿牆滿桌滿地,楷書力透紙背,行書如行雲流水,草書則靈動飄逸,那一樁樁、一件件書法雕刻作品莊重雋永,刀法純熟,令人咋舌。任誰都想像不出這樣的書法雕刻傑作竟是出自一位只讀過二年級,且是用左手寫出來的匠人之手。
劉荊洲,高挑個兒,清秀面容,滿臉憨笑,一副無憂無慮的神態,絲毫看不出他是個年近花甲,且右手半殘的人。採訪中,他向筆者講述了自己自強不息、篤志成才的坎坷經歷。
劉荊洲,筆名古墨,1964年元月,出生於青原區值夏鎮樟溪村。父親飽讀詩書,解放前是位教書先生,解放後改行當了醫生,可謂是書香門第。家有父母、姐弟、奶奶,本是一個可享天倫之樂的幸福家庭,哪知天有不測風雲,1966年,母親不幸逝世,家庭開始陷入困境。1972年初,父親病故。同年5月,年僅16歲的姐姐出嫁,一下子,五口之家就僅剩他和奶奶兩個人相依為命了。此時,劉荊洲剛剛讀小學二年級。暑假期間,因和小夥伴玩捉迷藏遊戲,不幸右手摔成尺骨開放及粉碎性骨折。他說:「奶奶一個婦道人家哪曉得其中的厲害?一直拖到10月份,發現我的右手嚴重潰爛,腫脹得嚇人,這才叫我姑父帶我去南昌治療。由於延誤了最佳治療期,神經潰爛斷了,雖然避免了截肢的危險,但右手卻是殘疾了。」右手不能寫字,他只好輟學。昂貴的醫藥費使沒有經濟來源的家庭猛地跌入了深淵。以後的生活靠親戚的接濟,祖孫倆才勉強度日。
學藝
右手殘疾,生活不能自理,只好鍛鍊左手,這可是一個漫長而又痛苦的過程。1973年開始,年僅9歲的劉荊洲拖著半殘的右手上山砍柴賣,偶爾還去磚瓦窯場打打零工,掙點小錢補貼家用。在勞動中,他右手的生理機能逐步得到了一些恢復。1975年至1978年又跟隨同村的錫匠學徒,因為右手半殘,打錫的很多工序他根本做不了。無奈,他只好自學油漆和畫畫,並開始學習書法。在學習中,他深深地感受到隔行如隔山,看似簡單的事,真正做起來就難如登天,雖然這行業有點適合自己,但離要賺錢養家餬口的目標仍是很遠,不行,必須要拜師學藝。
1986年,劉荊洲正式拜歐陽道莘老師傅學習刻碑和製作牌匾技藝,算是踏入了書法及刻字行業的門檻。他知道,每個行業都有其不為人道的艱辛,要想在一個行業裡站住腳,必須下一番苦功才可。在師父的悉心教導下,劉荊洲以一個只有小學二年級的文化程度學習古文、寫對聯和刻字,冬練三九,腳凍僵了,起身跺跺腳再練;夏練三伏,汗水溼透了衣背,那就打赤膊練。經過幾年的刻苦訓練,終於打下了一定的書寫基礎。為檢驗自己的練習成果,也為養家餬口,每年春節前他都會到值夏街上去擺攤賣對聯。
那個年代刻字行業並不景氣,生活難以為繼。1991年,他又跟隨舅舅學中醫,在值夏街上擺了三年藥攤子,主要經營自己配好的中草藥末用於外科拔毒膏藥、軟膏,跌打損傷、疔、疽、瘡、癰毒、痔瘡等一系列的外科用藥。由於他一沒文憑,二沒正式資質,辦不了行醫證,1993年底被迫停業。無奈,他不得不重操舊業,繼續從事他的寫字、刻字老本行。
實踐中,劉荊洲深感自己的書畫功底嚴重不足,要創新,就必須加強學習,為此,1998年,他參加了南京書畫院書法函授班學習,臨摹的字帖是他家祖上傳下來的,蘇體已練了多年,而他從學的師傅擅長柳體,他就學習顏體和歐體。通過系統地學習,楷、篆、行、草各種字體他皆能用左手書寫,碑刻藝術尤為精通,就連那些上過大學中學的親朋好友都自慚形穢,紛紛為他點讚。
2003年,他懷揣著闖世界的雄心壯志,來到深圳南山區寫對聯賣,希望闖出一番大事業來,奈何房租太貴,入不敷出,不得不灰溜溜地捲起鋪蓋回老家。外面不好混,那就在家鄉發展。2004年,他的「藝林書刻行」正式掛牌開業。未曾想,竟然生意興隆,從此,他家的生活之帆才算是揚起來了,且一路順風順水。
追求
知識可以改變命運,成功只會眷顧刻苦勤奮的人,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劉荊洲苦苦掙扎,他左手半殘,假如他未能孜孜不倦地學習,假如他沒有鍥而不捨的精神,他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功,也不可能會有小汽車,更不可能擁有豪氣的小洋樓。
劉荊洲從事於祠堂廟宇的牌匾、楹聯,碑文的書寫和雕刻。他說:「練習書法無捷徑,臨帖、讀帖、入帖、出帖四環節缺一不可。但凡一筆,須用三折法,需付艱辛,方能頓挫有神,走筆有勢。」解讀他的艱辛歷程:比如石刻,須揣摩毛筆字體的講究,遣詞措字的講究,先在墓碑上按從右往左的順序豎寫,寫完,按照農村風俗,字數多少還得過「黃道」:道遠幾時通達,路遙何日還鄉,或生老病死苦。再用小錘和小針刀,細心一筆筆敲出來。他說:「跟師傅學過很多雕刻,惟楹聯雕刻最難。」是啊,在牆上或石柱、木柱上雕刻對聯,一般是凌空雕琢,沒有支撐,難度非常大,而且現代的水泥屋柱尤難,一錘敲下去,也許就崩了,力道必須恰到好處。為此,他悉心研究,仔細揣摩,不論陰刻、陽刻,務求一個個作品完成得盡善盡美。
藝術創作是永無止境的。近幾年,他採用現代科技電磨機,創造了無書玻璃雕刻技術,即不用書畫,用電磨機直接在玻璃板上雕刻,更是將書刻藝術發揮到了極致。
劉荊洲開辦「藝林書刻行」十多年以來,參加過省內外各種書畫大獎賽,也獲得了諸多榮譽。他的書法作品遍布省市內外,不少企業商家爭相索字收藏;碑刻木刻作品遍布周邊三縣一區,祠堂廟宇隨處可見他書寫、雕刻的牌匾、楹聯。隨著業務的不斷拓展,收入增加了,生活的風帆揚起了,但他仍忘不了另一個愛好——拉二胡。正是這二胡,陪伴他走過四十多個春秋,高興了,拉;鬱悶了,拉;事業跌入了低谷,還是拉。「一把二胡兩根線,任你聰明也得學三年」,二胡,給了他樂趣,給了他信念,給了他勇氣,給了他舒緩壓力的渲洩口。他不無炫耀地說:「你們還別笑我,就我這琴技,曾在鎮上、街道劇團當過伴奏哩。我拉爛了三把琴,這是第四把,是我前年花了三千多元買的。」說著,他拉動了琴弦,那悠揚的琴聲溢出店門,飄行於街道,瞬間就引來眾多路人前來駐足聆聽。
這是天籟之音,也是幸福之音,還是自強者之音。(錢其昭、曾思政、王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