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個哥們兒「教育」我說:「真正的作家從來不寫自己的生活。」
我說:「嗯,對的,所以我只寫自己的生活」。
對於生活,我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我只喜歡看到我想看到的人和事,我想當然地認為一個人應該怎麼樣怎麼樣,不願意相信人的惡,像東野圭吾所講的:「世界上有兩種東西不能直視,一個是太陽,一個是人心」,我不相信。
我相信人心是可以直視的。
而今,我信了。
我跟一位長輩說:「消防部隊很好地保護了我的心靈,沒有讓我看到人世間的惡,我一直認為人心的美好並樂在其中,但這一年多,我見識的惡超過了前半生的所有。」
所以,我病了,不得不去看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跟我說:「你還要堅持來上一段時間,每周一次」。
突然就想起了《非誠勿擾》中那個盛不下懺悔的教堂……
當兵之前,我認為部隊應該是一個非常純淨善良的世外桃源,沒有欺凌也沒有欺騙,沒有偷奸耍滑也沒有特權黑暗,只要誠實勞動刻苦訓練就一定會得到尊重,但結果並不是這樣。
所以,當時才會放棄當一輩子職業軍人的夢想,甚至牴觸去考軍校。嬸子說我:「你不考軍校是不是因為擔心考不上?考上了不去才叫本事。」
結果考上了。
嬸子又說:「既然考上了就去看看吧,實在不喜歡就回來。」
實在不喜歡。
那就不上了,可是怎麼說服家人呢?
那就徒步從天津走回老家吧,靠沿途乞討生活,考驗一下自己在沒有任何身份定位、沒有任何資金支持的情況下能不能活下去,如果能,還有什麼困難克服不了?立馬退學!
天津徒步回來的起因,這是我最本真的想法,後來被演化成了體驗生活,我也懶的糾正了,反正事是我做的。
只是,走到河北吳橋的時候,因為連續兩天下雨,衣服都溼透了,因為薅了人家麥秸烤衣服,而被一個老頭非要拉到派出所定義我為小偷盲流時,我才懂得:人生會有很多風雨不期而遇,我還需要一把傘活著,這把傘就是消防警官的身份。
現實劈頭蓋臉地將理想打翻在地,使勁兒地揉搓,還不忘吐上兩口吐沫,哪怕我再年輕力壯也「打」不過老頭,哪怕我再有學員證他也可以說自己不認字。
所以,我留了下來,一幹就是二十年,那一年是一九九九年。
但我非常感激這個老頭,在我人生的岔路口,讓我得遇了他,他改變了我人生的走向,雖然我們只是萍水相逢,雖然我們只有一面之緣。否則,以我這任性的理想主義者,哪裡會去管世界對我的看法。
這一次:現實完勝理想,勝得心服口服。
現在,來到公司,還是和過去一樣堅持真理,不去做那種兩面三刀的事。比如在建築界基本是公開的回扣問題,從我這裡被一一堵死,然後就有很多人跟我說:「你這樣做不對,因為你堵了別人的財路。」
還有哥們兒看我累的憔悴不少,跟我說:「過去在消防隊的時候,你拼命工作那叫有信仰,那叫為人民服務,你現在還這麼拼是為了什麼?為了老闆還是為了人民幣?」
其實,我知道,我為了堅守我心中的原則和對人生的理想。
一個四十多歲的人還有理想,對於很多人來說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但在我這裡就是這樣。我雖然四十多歲了,我的孩子還年輕,他們在看著我如何做事。
我一直在想:給孩子留下金山銀山不如留下精神財富,你奮鬥的歷程,你拼搏的精神,你正直的勇氣,你善良的力量,你做事的果敢,你助人的恩澤,這些才是對孩子最寶貴的財富,因為它會永遠在成長,滋潤一代又一代的子孫。
沒有人會過來跟我的兒子搶:「那是我爹做的事兒」。
這一次:理想戰勝現實。
理想主義正確是堅定地相信自己所堅守的信念是值得的、是完美的,像那些英勇就義的革命先烈,為了心中的主義,哪怕犧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現實主義正確不管這些,他們只求眼前的利益,不能吃虧,能沾的便宜決不放過,能取巧的小道一定要走,只要有利可圖,只要當下舒服,那就撲上去咬住不鬆口,還哪裡管吃相好看不好看。
沒有原則,沒有底線,不管未來,不顧危險,亦不管別人怎麼看。
只要你自己不變,世界再亂也與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