茆衛東
【「拾味揚州 世界美食之都的100個細節」徵文選刊】
許多人會問,長徵路東首的望舒酒樓,跟詩人戴望舒是親戚麼?
樓主朱其成,揚州朱子文化研究會秘書長,微笑回答,雖然不是親戚,但同一種月亮情懷,揚州是月亮城,我是月亮樓。接著,吟道:屈原《楚辭離騷》曰,「前望舒使先驅兮,後飛廉 使奔屬。」
望舒 ,月御也,借指月亮。
長知識。走,進去看看,月亮樓上的菜品、月色又如何。
門一開,燈光一亮,十個冷菜魚貫而入,一上桌,十分漂亮,素的翠綠,葷品紅亮,且美食美器,牆上全是字畫美景。湖上劍石的花鳥,抑飛的章草,全是揚州書畫界的名家作品,描繪出一整幅揚州園林的清雅氣息,與席間這一派菜品的好顏色,對應成園林家宴的品質與靈動。
鳳凰橋豬頭肉、黃珏老鵝、湖蕩鹽水蝦等十味冷盤,地道的老揚州的滋味,三道素味,揚州鄉野田間採摘的綠蔬,小鹽一碼,切碎,淋上小磨麻油、松籽仁,盤成或方或圓形態,青枝綠葉,香氣小溢,十分喜人。
此時,其成是東家,一一給各位斟酒,聽著服務生報菜名,說菜品。各位看著聽了,感覺揚州菜與揚州城一樣,果然是人文,皆詩畫。紛紛啟筷,先嘗為快。
一圈冷味過後,上熱炒,清炒蝦仁、滑炒玉蘭片,主料色澤玉白晶瑩,玉米粒、東北木耳、椒瓜片等配品則是嫩黃、黑亮、紅綠相間,五彩匯聚。
特別是一道藥芹炒肉絲,太普通了,但在望舒的餐桌上,真的不同尋常,因為修長青白的藥芹是揚州本土的本藥芹,且長在洲上的江岸,即揚州東南角的長江北岸,野風野地,食材天然生成,芹菜的藥香始終純正,口感格外細嫩,合上油性十足的黑豬肉絲,肥瘦對半,藥香氣味與葷腥肉質一對衝,搛一筷入口,趁著熱乎勁,清爽滿口,乾濕鮮潤。老食客也大呼,味兒著實不醜,吃出了2、30年前的老記憶。
筷子別放,又來一樣,紅湯油水的風雞獅子頭,這道菜,曾在家偉的阮元家宴上見過品嘗過,應是儀徵鄉宴菜的上品,風雞可是二年生的草雞,開膛掏淨內臟,不褪毛,掛在屋簷下、背陰裡風乾多日,雞肉細胞中的胺基酸等元素,因為水分收幹,且在低溫環境和時間推移中產生微妙變化,皮下油脂全部吸入內裡,雞皮薄如油紙,形與色如同臘肉,剁塊煨至七成熟,匯入七分瘦三分肥的獅子頭,小火慢燉一小時,湯水收至半砂鍋,湯色轉為微豔紅,白汽飛舞,饞香醉人。
開吃,風雞塊已是酥爛,碰齒即松,咬嚼細緻,餘香長久。獅子頭得用勺子起菜,移至當前小碗,一小口舀起,吃豆腐花一樣,嘬吸,水嫩而不油膩,順滑且有膠感,適口適口。關鍵是風雞的鮮美氣味與獅子頭的酥密肉汁相互補充,風雞肉清淡的鮮,吸納著轉換著豬肉濃厚的油,在一砂鍋的滾湯沸水中緊密咬合,產生第三種有別於雞與肉的獨特口味,令人舌尖一觸即生好感樂意,越吃越饞。
如此厚味,唯有酒水化解,諸位禁不住起身,仰頭幹了。等待下一道更紅豔更閃亮的煮菜,紅酒牛尾。這熱菜,功夫了得,楞是燜出了這一番滿堂紅的色彩與喝彩,牛尾粗細不一,段段挺刮,皮糙筋暴,一律頂著半凝固半流淌的紅亮湯汁,將一盆食器映襯出日出江花紅似火的熱鬧。各位一人一根在啃著咬著回味著,嘴唇上的膠質,舌尖是舔不乾淨的,地喝酒飲茶,才能一層層消融。
酒興正酣時,金絲蝦球亮相,蝦尾以上的蝦肉全部剝開,打花刀,改成球形肉鬆,外裹著巢狀面絲,料漿小醃後,走油鍋,玩的恰到好處的火功,裝盤時,菜品噝噝吐著油汽,中間點綴著一撮奶油,如同金黃色澤的碩大花瓣,嵌著一星點乳白色的花蕊,趁熱上筷,滿咬一口,口腔內轟炸一般酥脆,最後是鹹甜,蓬鬆彈牙的蝦肉,粉紅潤白,露出一角,石榴籽一樣晶瑩透亮,卻含著一顆顆尚在沉睡的蝦肉汁,一入口,異常鮮美,清潤可口。
這一道菜品,以及花式烤鰻、脆皮剁雞,必須慢慢咀嚼、靜靜享用,以味蕾與心靈,一同感受經過刀與火提煉卻依然保持著一口原汁的美味。接下來的鹹菜頭白燒老鵝,滋味清淡,顏色也清爽。砂鍋肥腸臭大元,隨即搶一個濃油烈醬的頭彩。盤中餐的色彩,如此春華秋實、角色轉換,自然而美妙。
宴席再往下,便是湯菜了,此時,羊湯和青稞餅上桌,令人眼睛一亮,滾開的湯麵翻出最馥鬱的油白。還有跳水鱖魚,顏值爆棚,一鍋高湯冒著大泡,一條近三斤的鱖魚,在長條形的瓷盤中,留著頭尾,魚肉片片剖開,一提筷,夾一兩片投入湯鍋,左右擺動,燙熟,蘸一點小料,立即入口,魚肉纖維的細嫩,魚皮蛋白的膠著,以及咀嚼後產生的魚肉湯汁,全面釋放著桃花流水鱖魚肥的味覺畫面。樓主朱其成起身,說道,諸位請看,湯鍋是越燒越燙,湯水是越發濃香,朋友是越處越親,請各位舀一小碗,嘗一嘗這燙盡鱖魚片的湯汁。好,舀一碗,老酒掛杯,濃湯亦掛碗,大家邊吹邊小嘬,口腔與情緒應是說不盡的溫暖與快樂。
好酒好菜,還得好友圍坐。正如牆上一幅字,劍峰老師的金石氣,不可不醉,不可太醉。五彩繽紛顏色好,還得相聚在望舒小樓,沉浸於四周的朱子文化與園林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