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國志」之解碼日本黑幫系列(二),騰訊新聞×鳳凰周刊聯合出品
劃重點:
150多歲的壽子,在紅燈區摸爬滾打多年,對於附近這個黑幫事務所的存在早已視若無睹。「他們(黑幫成員)來喝酒,一定會先打電話提前預約的。」壽子對日本黑幫的評價頗高,覺得他們懂規矩,也講道理,「畢竟能來酒吧喝酒的都是混得不錯的黑幫大哥。」 2日本警察廳的公開資料顯示,截止到2020年,包含暴力團和準暴力團在內,日本的黑幫成員只有2.82萬人。其中20至29歲的年輕人佔比不到5%,相較之下70歲以上的老人佔比竟然超過了6%,半數以上的黑幫成員都年過半百。 3如今的日本黑幫年輕人,顯然已經「失去了憤怒」。現在的日本年輕黑幫成員雖然也參與「火拼」,但要麼是因為覺得打架打贏了是件很帥的事,要麼為了在幫裡出人頭地勉強自己做關乎性命的事,完事後卻焦慮得要命。因為承受著成天打打殺殺的壓力大,有的年輕成員天天做惡夢,還有的成員會天天拜佛。
特約撰稿|王瞻 編輯|段文 關珺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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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日本政府解除新冠疫情的緊急狀態,各城市「紅燈區」又逐漸霓虹閃爍,恢復了人氣。
北海道札幌市紅燈區的盡頭,一座黑色牆體、正面無窗的二層建築顯得格外與眾不同。在紅燈區經營酒吧的「媽媽桑」壽子告訴《鳳凰周刊》記者,那個建築就是當地黑幫的「事務所」。
黑幫事務所外圍,密集地豎著一排近一人高的不鏽鋼路障——這是為了防止火拼發生時汽車衝撞而設置的。經過事務所大門時,一盞探照燈會亮起。在強光的照射下,牆壁上的三四臺監控攝像頭會慢慢擺過頭來。
50多歲的壽子,在紅燈區摸爬滾打多年,對於附近這個黑幫事務所的存在早已視若無睹。「他們(黑幫成員)來喝酒,一定會先打電話提前預約的。」壽子對日本黑幫的評價頗高,覺得他們懂規矩,也講道理,「畢竟能來酒吧喝酒的都是混得不錯的黑幫大哥。」
壽子的酒吧是在疫情緊急狀態解除後重新開業的,她在吧檯中間豎起一大張防飛沫的塑料膜。隔著塑料薄膜,壽子化著濃妝的臉有些模糊,她幽幽地聊起了那些看過、聽過、親身經歷過的黑幫過往,「我都老了,更何況那些出道比我還早的大哥們。」
日本「老炮兒」火拼 監獄成養老院
日本政府宣布解除疫情緊急狀態後僅僅五天,2020年5月30日正午剛過,幾聲槍響打破了日本岡山市的寧靜。
警方隨即趕往現場,發現58歲的前谷祐一郎腹部中槍倒在血泊之中。他是現任的神戶山口組直系下級組織「池田組」的二號頭目。而持槍襲擊的嫌疑人為52歲的岸本晃生,是第六代山口組的成員,在案發現場附近被警察逮捕。
2020年5月30日日本黑幫在岡山發生槍擊事件
山口組是日本最大的黑幫,成立於1915年。百年傳承至今已是第六代組長司忍掌舵。但司忍2005年接任組長後不久被警方逮捕,在牢獄中待了6年,對山口組的實際掌控力度有限。2015年山口組百年慶典之際,司忍的原高級助理井上邦雄帶領眾多山口組成員獨立門戶成立了「神戶山口組」。
井上邦雄這一行徑無疑被視為「背叛」,第六代山口組和神戶山口組自此成為「世仇」,雙方暴力火拼時有發生。2016年5月31日,上一任池田組的二號頭目高木忠在岡山市的一個停車場裡被第六代山口組成員槍殺。
而今年5月30日這一天,正逢池田組為高木忠舉辦悼念活動,沒想到現任的二號頭目又被槍殺。第六代山口組的此番行動也壞了日本黑幫「忌日不挑事」的規矩。雙方後續肯定還會有「大動作」。
對於這一對「世仇」的血拼,日本警方頭疼不已,日本媒體則吃瓜圍觀,興奮異常。殺人者和被殺者都已年過半百,這也讓「黑幫老齡化」問題再次成為日本輿論的熱點。
「50歲,在幫派裡算是年輕人。」汪楠笑著告訴《鳳凰周刊》記者,「平時都在忙養生,但關鍵時刻敢出手的還得是老將們!」他的語氣中帶著一股嘲笑與無奈。
現年48歲的汪楠是日本華人準暴力團「怒羅權」的創始人,曾經歷過日本黑幫最鼎盛時期,後來因為涉嫌入室盜竊和偽造文書等罪名,他被判入獄13年。前些年出獄後,汪楠已洗手不幹,其中原因也不乏感受到了如今黑幫的衰敗與不堪。
在日本,山口組等「暴力團」才算是嚴格意義上的「黑幫」,而「準暴力團」相當於中國的「黑社會性質組織」,但由於「準暴力團」不受日本《暴力團對策法》約束,常被「暴力團」當槍使,其危險程度不輸於真正的黑幫。
日本警察廳的公開資料顯示,截止到2020年,包含暴力團和準暴力團在內,日本的黑幫成員只有2.82萬人。其中20至29歲的年輕人佔比不到5%,相較之下70歲以上的老人佔比竟然超過了6%,半數以上的黑幫成員都年過半百。
在日本警方看來,山口組此番火拼事件與第六代山口組二號頭目高山青司脫不了干係。因為善於幕後操縱火拼事件,他被日本媒體稱為「超武鬥派」。而高山青司今年已經72歲,他去年10月18日才刑滿釋放出獄。
高山青司是現年77歲的山口組第六代組長司忍最中意的接班人,其本名中原本沒有「司」字,基於表達對司忍的敬重,特地改了名字。高山青司2013年入獄,刑期6年。正是在他服刑期間,發生了山口組分裂事件。
高山青司
為了防止這位瞎了一隻眼睛、行走不便的老人再次掀起血雨腥風,日本警方和神戶山口組在高山青司出獄前已高度警惕,但防不勝防。其出獄前一周的10月10日,兩名神戶山口組成員被槍殺。殺手是68歲的第六代山口組成員丸山俊夫,他仍然身手敏捷,僅開了兩槍就擊斃目標。
任務完成後,丸山俊夫沒有潛逃,在距離警察局僅500餘米的地方被警察壓倒在地。第六代山口組的成員透露:「對一直都在做人工透析的丸山而言,入獄是他對幫派和家人最好的交代,這也是他人生最後的選擇。」
被譽為研究日本黑幫犯罪第一人的作家溝口敦稱,日本社會的老齡化問題在黑幫裡表現得最為突出,高齡黑幫組織成員犯罪率飆升的當下,「監獄儼然成了黑幫的養老院」。
日本警察廳公布的數據顯示,2016年因涉嫌刑事犯罪被起訴的65歲以上老年人突破4.6萬人,佔被起訴人數的20%。此外,1998年日本監獄的服刑人員,老年人佔比僅為2.3%,而2016年的佔比則已經逼近13%。
鑽空子:亙古不變的生存之道
「老炮兒」仍在打打殺殺,黑幫裡的真正小年輕在做什麼呢?
「跟大哥一起」「這是總部」「讓小弟去」「總部誰在」,這是日本社交媒體LINE(類似中國的微信)上一款火爆的表情包。這款名為「黑社會」的系列表情包是由日本第二大黑幫組織「住吉會」的年輕人開發並在LINE上販賣的,已經引起了日本警方的關注。儘管LINE公司規定,表情包的最高售價不得超過600日元(約40元人民幣),但由於擔心涉嫌強制買賣和非法集資等惡意行為,警方還是向LINE公司和社會發出了警示。
LINE 上的黑幫表情包
賣奶茶、自製表情包,甚至當網紅,如今日本黑幫裡的年輕人真的可以算是很「正派」了。
但某種意義上,這也是被社會變遷所迫。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黑幫同日本政治還密不可分。山口組第三代組長田岡一雄曾立下豪言:「我們一定要把手伸向政治!」參與政治也為山口組成為日本第一大黑幫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在選舉中幫助政客拉選票,籌集政治獻金,收集對手信息,在街頭巷尾散布謠言,為政客擺平糾紛和醜聞……日本黑幫利用各種機會鑽政治的「空子」,忙得不亦樂乎。
同時,因為上世紀80年代末的日本經濟衰退,很多日本人為了還債整日奔波。黑幫也趁機鑽金融的「空子」:替討債方、甚至替銀行討債,向被討債的個人和公司強收保護費,為企業倒閉提供後續「服務」,籠罩日本全社會的債務危機成了黑幫絕好的賺錢機會。
黑幫因此迎來了鼎盛期,倒賣槍枝和販毒也一度成為其生財之道。上世紀90年代末,日本的黑幫成員曾高達近九萬人,除了山口組、住吉會和稻川會這前三大黑幫組織外,還有兩千多的其他黑幫組織。
幫派多、幫眾也多,一時間黑幫的犯罪率居高不下。僅1997年一年,在日本發生的有組織的特大型暴力搶劫案件就有24起,其中17起涉及持槍傷害。1999年,日本政府收繳的毒品數量高達1976公斤,近2萬人因涉毒被起訴,其中四成來自黑幫成員。槍枝和毒品成了繼文身和斷指之後,日本黑幫給人留下印象最深的符號。
汪楠曾給「怒羅權」設定的幫規是不許販毒:「現在販毒風險太大了,賣一公斤毒品就夠判無期徒刑,為了二百萬日元,一輩子就進監獄了。如今在日本戒菸都給補貼,煙都要沒人抽了,還吸什麼毒?」
不過,1991年《暴力團對策法》制定並於次年實施後,日本黑幫的社會處境就一直衰落。黑幫能鑽的「空子」越來越少。至2011年,由東京都和衝繩縣政府牽頭,日本各地方政府紛紛通過並實施了《暴力團排除條例》。該法案一出,很多黑幫苦心經營的收房租、搞建築隊的「生意」,通通被納入了「非法收益」的範疇。此外,為了斬斷黑幫組織的資金鍊,不僅限於日本企業,包含個人在內,凡與黑幫有經濟往來者,一經查實都會受到嚴厲的經濟管控。他們將不能在銀行開戶,不能申請貸款,甚至還要被列入失信黑名單。就連日本男人最喜歡的高爾夫球場都謝絕和黑幫有瓜葛的人士出入。
和黑幫有過生意往來的房地產老闆伊藤,在《鳳凰周刊》記者幾度邀約後,才勉強接受了採訪。伊藤分享了黑幫大哥們組團去泰國打高爾夫球的趣聞,他說:「可能是因為在日本本土太長時間沒機會打高爾夫了,一位年近60歲的黑幫大哥因為中暑還暈倒在了泰國的球場上。」
曾經與政治家稱兄道弟、與銀行家曖昧不清,如今政客和生意人都唯恐自己和黑幫沾染半點關係。許多和黑幫有過生意來往的人,開始漸漸地對他們敬而遠之,甚至不願意再去談及與黑幫的過往。這也是伊藤起初拒絕接受採訪的理由。
第六代山口組組長司忍也曾公開表示:「《暴力團排除條例》對黑幫而言,意味著一個新的、異樣的時代到來了。」
一位進入過山口組「事務所」的相關人士委婉地告訴《鳳凰周刊》記者:「黑幫的事務所和普通的辦公室沒有很大區別。」但不願透露更多細節。
不過,不管黑幫涉足的領域如何變,在汪楠眼中,「鑽空子」這個黑幫的生存之道從未改變。
時代在變,黑幫鑽空子的習性沒變。很多黑幫成員已經盯上了保險行業。「大家都有保險,但又對保險研究不透徹。比如火災保險,日本人以為只有房子著火了才能申請火災保險,實際買保險的時候多加一些錢,就算家裡牆有裂縫都是可以申請賠償金的。」汪楠解釋道,現在很多年輕黑幫成員都宅在家裡,一邊「養生」,一邊研究起了保險條款。
面對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雲辦公」讓很多日本公司應對不暇。對於日本黑幫而言,他們早就開啟「雲辦公」了。據伊藤透露,幾年前黑幫就把賭場開到了虛擬的網絡世界,既能防止警方偵查,又能同時賺到錢。黑幫還會高價向賭徒兜售安裝有特定客戶端的筆記本電腦,專門用來參與線上賭博。
新冠疫情暴發後,一些黑幫還冠冕堂皇地發起「國難財」,鑽起了疫情防控的「空子」。比如稻川會成員中有三分之一都兼顧著擺攤生意,早在疫情初期,稻川會的很多成員就已經開始囤積口罩。
除了兜售口罩之外,部分黑幫成員還操起了詐騙的老本行。此前日本政府曾宣布將給予低收入者和收入減少的家庭30萬日元的現金補助,隨後更改為向每一位國民都發放10萬日元的補助金。黑幫成員利用這一政策,打電話告知日本老人「政府要發30萬日元,請把帳號告訴我」,讓他們去銀行按照要求操作ATM機「取款」,實際是將錢匯入了黑幫指定的帳戶。
「還有更加高明的是通過郵件告知老人一些關於預防新冠的知識。」汪楠介紹稱,郵件上會寫例如「閉上嘴憋氣10秒,忍得住就沒有得新冠肺炎」等信息,有些老年人會將這些消息散布給周圍老人,誰想要了解更多預防新冠的「知識」就需要回覆郵件。「通過收集到的老年人信息,再進行下一步的詐騙,這個成功率非常高。」
現在的日本黑幫是「失去憤怒」的一代
越來越善於「鑽空子」的同時,黑幫傳統的等級森嚴的暴力組織結構也在逐漸瓦解。
談及黑幫暴力緣何而來,汪楠是有發言權的。他之所以給自己建立的組織起名為「怒羅權」,就是因為早年對日本社會充滿憤怒。以日本遺孤二代的身份來到日本的汪楠,在學校裡記住的第一個日語單詞是「傻瓜」,被霸凌成了很多日本遺孤回到日本後的共同記憶。汪楠曾經憤怒質問:「為什麼在喧囂繁華的東京街頭,還是十幾歲孩子的我要靠撿垃圾、吃別人吃剩下的漢堡活著?」
《暴走族「怒羅權」的十年》作者山本徹美稱,教育背景、成長環境不同,語言又不通,使得歸國遺孤及其子女在融入日本社會的過程中,與日本社會產生了激烈的摩擦。這種摩擦是前所未有的,讓日本社會措手不及。摩擦的累積讓汪楠等人的孤立無援變成了集體憤怒,「以暴制暴」成了最容易的解決方式。
在山口組等黑幫組織成員眼中,「怒羅權」不算黑幫。因為傳統的日本黑幫有著等級森嚴的上下級關係,更講究「父子」關係。當「父親」對「兒子」進行訓誡教導時,「兒子」對「父親」需要做到的是尊敬和服從,不得違抗。
專門報導日本黑幫的獨立記者鈴木智彥認為,像封建時期武士階層劃分一樣,有明確的組織結構、上下級關係的才能算得上是傳統的日本黑幫。比起起源於江戶時代的日本傳統黑幫,他更願意把汪楠他們這些「準暴力團」歸屬於新興黑幫的範疇。
但不論是傳統黑幫還是新興黑幫,「對社會的憤怒」是共通的,某種程度上,反社會存在才是黑幫源起的動力。
如今的日本黑幫年輕人,顯然已經「失去了憤怒」。一位多年採訪黑幫的日本記者告訴《鳳凰周刊》,現在的日本年輕黑幫成員雖然也參與「火拼」,但要麼是因為覺得打架打贏了是件很帥的事,要麼為了在幫裡出人頭地勉強自己做關乎性命的事,完事後卻焦慮得要命。
這幾年,汪楠也經常聽到年輕一代黑幫的「訴苦」,「因為承受著成天打打殺殺的壓力大,有的成員天天做惡夢,還有的成員會天天拜佛。」汪楠說,如今二十多歲的新黑幫成員對日本社會已沒有當初的憤怒。
不過,社會融合所帶來的摩擦和犯罪並沒有停下腳步。面臨人口結構的老齡化,日本向新興發展中國家敞開了勞動力的大門。2014年,日本放開了包含越南在內的東南亞三國的籤證限制。東南亞來日人員的犯罪率也因此日漸增高,犯罪類型也從暴力犯罪延伸到了有組織犯罪。從2017年起,越南已經成為了在日外國人中犯罪率最高的國家。
今年6月2日,日本警察廳組織犯罪科破獲了一起越南團夥販毒案。因涉嫌夾帶新型毒品,五名越南籍人員當場被捕,預估涉案金額超580萬日元(約合人民幣38.2萬元)。據日本警方透露,多名犯罪嫌疑人聲稱,因為新冠疫情發生,所在工廠停工了,自己是為了生存,選擇加入了涉毒涉黑團夥。
相關專家為此表示擔心,日本下一個新興黑幫很可能就來自日本的越南族群。
「俠義精神」還有多少留存?
日本導演北野武的電影《龍三和他的七人黨》,用詼諧的方式調侃了日本社會以及日本黑幫的老齡化。同時,還用細膩的筆觸將主人公龍三,一個七十多歲的前黑幫大佬骨子裡的俠義描繪得細緻入微。
在這部電影中,新老兩代黑幫的衝突之所以成為一種必然,其原因就在於同一時空背景下不同價值觀所產生的衝撞。究其根本,大哥龍三「重操舊業」的原因是受不了兒女的嫌棄,更看不慣新黑幫拙劣的詐騙手段。
影片的最後,龍三並沒有選擇逃離,剛毅地等待警察的到來,最終新老黑幫以不同的罪名同時被捕。這竟然與神戶山口組槍擊案中,68歲的丸山俊夫選擇束手就擒的現實有著驚人的相似。這也許就是藝術家眼中黑幫的「俠義」之道。
日本學者純丘曜彰在《日本的經濟社會構造和黑幫》一文中指出,日本黑幫推崇的所謂「任俠」精神可以追溯到中國文化。江戶時期,在幕藩體制之下,朱子儒學備受推崇,武士們將「仁義」具象為「俠義」,能承載「俠義」之人即為「任俠」。
無論是歷史傳承,還是現實生活謀取口碑的需要,日本黑幫對民眾的確表現得富有「俠義」。1995年日本阪神大地震,就是山口組率先展開救援行動的。當年還處於山口組第五代組長期間,那時只是普通頭目的司忍,因為積極投身救援,收到了來自神戶市民的鮮花。一定程度上,這也為他後來接任山口組第六代組長,奠定了信譽基礎。
阪神大地震後,因為積極參與營救工作,站口組第六代組長司忍收到神戶市民的獻花。
在新冠疫情席捲日本的2020年上半年,山口組的「俠義」之舉,更是成為了安倍內閣應急反應遲緩的對照。《周刊郵報》報導稱,截止到4月下旬,第六代山口組就已經通過黑幫內部的組織架構,將一車車印有「來自司忍的禮物」的口罩送往日本各地。
鈴木智彥稱,藉助疫情救援減少社會對自己的敵意是山口組的一貫手法,特別是在山口組分裂、持槍火拼頻發的當下。「不得不承認,很多日本民眾在收到安倍政府寄來的口罩之前,已經率先收到了來自司忍的口罩。」鈴木說。
汪楠向《鳳凰周刊》記者解釋他理解的「俠義」精神:「扶弱治強,是很難達到了,更不要說是劫富濟貧了,比起這些,日本黑幫更信奉一宿一飯。」
所謂「一宿一飯」,字面意思是「提供地方讓你能過一夜以避寒,贈你一餐飯不至於挨餓」。換句話說,就是施以點滴之恩。以前黑幫大哥會主動收留沒有地方住的小混混,請他們吃飯,這是一種「賣恩」。
但現在更多的黑幫已經失去了「賣恩」能力。「以前的日本黑幫大哥會帶著小弟開豪車,看美女,出入聲色場合,現在沒有這種事情了。現在很多黑幫大佬的車比他們手下成員開的車還破,領的也不是美女。很難有人願意主動加入黑幫了。」汪楠說。
老齡化的大哥們正在逐漸走向生命終點,傳統的日本黑幫是否會就此淡出歷史舞臺?現在的小年輕們,靠賣奶茶,做表情包,玩詐騙,能否長久?所有的這些問題都沒有答案。但正如新冠疫情的突如其來,這個充滿了不確定的社會,又有什麼東西是肯定不變的呢?
(應採訪對象要求,壽子、伊藤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