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說當看到楊天真在《脫口秀大會》第三季的舞臺上劈叉的時候,我並沒有覺得特別好笑,也沒感覺到有多驚奇,而是有種突如其來的尷尬,甚至還有點心酸——當娛樂公司的老闆太辛苦了,不僅要面對各種糟心事,還要在舞臺上給大家表演劈叉。
不過想想也應該習慣,現在的《脫口秀大會》不就是由各種諸如此類的尷尬組成的嗎?
當脫口秀成了比賽
我很同意豆瓣網友@B的一段話:
「《脫口秀大會》就不應該比賽,又不是選秀。如果能跟之前的《80後脫口秀》一樣好好找一群人好好寫劇本好好表演脫口秀多好,這樣最起碼不尷尬。你又不是說唱節目還要考驗選手的即興能力幹嘛?脫口秀行業本來在我朝就不行,結果到頭來還被糟蹋成《脫口秀創造營》了。」
脫口秀本來是給人帶來快樂的,原本國內就沒有多少脫口秀演員,非要搞個比賽出來,還弄來幾個不是脫口秀演員的評委正兒八經地點評一番,完全是在消解脫口秀的意義。
比賽就要有賽制,那麼《脫口秀大會》第三季是怎麼比的呢?
首先要來一輪突圍賽,50名選手輪流上臺,表演過程中3位領笑員(俗稱導師)隨時可以拍燈,3燈的直接晉級,1燈和2燈都要待定。待定的人要從剩下沒表演的選手裡挑一個人出來battle,誰票數多誰就晉級。一共有25個晉級名額,50個人直接刷掉一半。
這個賽制比起前兩季太顛覆了,battle的設計兇殘,且不科學,容易出現一些目瞪狗呆的結果。
比如在第一集裡,上季第三的思文輸給了名不見經傳的新人house,上季第一呼蘭淘汰了公認的脫口秀OG周奇墨。最關鍵是,思文和周奇墨都表現得不差,甚至稱得上優秀,反倒是有幾個表演不溫不火的選手得到了晉級名額。
思文和周奇墨都淘汰了,後面還播啥?
雖然兩人在第二集裡奇蹟般地被一句話復活了回來,但著實還是暴露了這個賽制的缺陷,就像有網友說的,「每個人笑點不一樣,這樣的賽制容易讓有的演員過於緊張,影響發揮。」這不,第三集就又輪到張博洋被淘汰了。
當比賽有了劇本
笑果文化在今年發生了啥大家都知道,這可能直接導致了《脫口秀大會》第三季想多培養一點新人出來。加上又是一檔綜藝節目,肯定首先得保證好看。
這兩個目標加在一起,決定了整個節目的劇本走向。
但可不可以拜託別讓這個劇本太明顯。
在昨天剛播出的第三集裡,輪到給一個新人何廣智拍燈的時候,同作為領笑員的羅永浩和汪蘇瀧在最後一刻很「默契」地都拍了燈。實際上何廣智表現得並不好(原因還是他自己說的,太緊張了),但羅永浩和汪蘇瀧選擇拍燈的原因,都是覺得他的表演「還是值一盞燈的」,看其他人前面都沒拍,那自己來拍一個吧。
可一個燈值5分啊導師們,弄不好決定人家的去留。
這種狀況出現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前兩集突圍賽的時候,有一個叫偉大爺的新人選手出來表演,結果最後李誕和羅永浩撞燈(?)了,加上張雨綺的燈直接給了3燈,可以晉級。但偉大爺的表現似乎又達不到晉級的水平,最後導師就商量還是給了2燈,讓他找人battle,場面一度尷尬。
所以很詭異地,在這個節目裡我們總能聽到導師們互問「你是什麼時候拍燈的」的對話。
其實說白了,上述「拍燈法」體現了導師們還是想鼓勵新人,但另一些拍燈純屬想讓節目好看。
比如突圍賽時候思文撞上house就是這樣,公平來說思文的表現真的值3燈,但李誕沒有拍燈,連底下的選手都議論了,「李誕就是故意不拍,要找人PK。」最後結果就是,節目好看了,思文淘汰了。
「操縱式拍燈是敗筆。」有個網友如此評價。
還有人說得更直接,「誕總越來越資本家了,用大(張偉)老師的話說就是裝作平民的喜劇大師。第三季了,好像也沒有在完善脫口秀演員的生存狀況。」
「過於真實」就不好笑了
為什麼《脫口秀大會》不好笑,還有一些原因要歸結到脫口秀本子本身。
突圍賽最後一個冒險晉級的選手Norah表演結束後,李誕是這麼評價她的,「我說實話其實聽前半程的時候,還是沒有想過給這個燈……喜劇演員呢,不要給人那麼大的壓迫感,知道你很優秀,知道你很成功,知道你會很多外語,當然也知道你在上海生活得很好,但是我每次聽你演出,都有很強的壓迫感。」
和李誕有相似感受的人可能還不少,或許從哲學上可以解釋某些脫口秀段子讓人笑不出來的原因。
竇文濤在某一期的《圓桌派》裡曾討論過非常有趣的一個點,他說有些西方哲學家研究人們發笑的原因,「當你笑的時候,感情是不在的,感情一在你就不會笑。比如說當看到一個人摔倒了,如果你有一種感同身受,你就會同情他,自然不會笑;但如果你不帶任何感情,就可能覺得很好笑。」
當然,這種不好笑也不是《脫口秀大會》節目的問題,每個人笑點不一樣,有人覺得Norah好笑,自然也有人覺得她營造的優越感太明顯,見仁見智。
王建國之前的一些段子也是這樣,因為帶入了很多自己的慘,加上表演過於真實,情緒過於到位,反正在我看來不那麼好笑(雖然本子很好),就像劈叉的楊天真一樣,讓人看得有點心酸。
脫口秀「拐著彎」的搞笑
《脫口秀大會》不好笑,歸根結底還要說回脫口秀本身這種藝術形式上來。
很顯而易見的一點是,節目呈現的脫口秀更多是美式喜劇,其語言風格實際在中國沒有受眾基礎,觀眾接受起來肯定也不像相聲小品那樣迅速。因為是舶來品,早期的很多脫口秀表演內容也有諸多美式脫口秀的痕跡(就像很多非常「西式」的中國嘻哈歌手一樣),甚至涉及尺度問題,想想當初《吐槽大會》為啥會下架就知道了。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怎麼讓脫口秀更加本土化、變得更容易傳播,很多脫口秀演員還在找門路,找門路就需要時間和過程。
而且脫口秀雖然看上去門檻不高,但要想講好,需要包括語言、表演等等在內的很多技巧。換句話說,脫口秀裡都是經過了加工的笑料,就像小說裡寫的並不是現實,而是經過了拼貼的現實。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隨便一個綜藝都能比《脫口秀大會》好笑,它們各自能帶來的笑點就不一樣。
各種真人秀裡的搞笑都是最原生態的搞笑,《樂隊的夏天2》裡的五條人和《青春有你2》裡「淡黃的長裙,蓬鬆的頭髮」都是這種;但脫口秀的搞笑都是拐著彎的搞笑,說白了還是有一定觀看門檻,比如羅永浩對有些選手拋來的梗就要反應一會兒,有時候還需要選手cue。
很多脫口秀演員對這一點也有非常清晰的認識,比如第一集裡李誕在表演時說的:
龐博也調侃:
突圍賽的時候,「老四的快樂生活」的主角老四完全沒用事先準備好的脫口秀本子,而是來了幾段即興模仿,然後成功晉級,大家看得也都很開心。在一個脫口秀節目裡,這多少看上去有點像對脫口秀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