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我在這條河裡絕地逢生

2021-01-08 親歷者的故事

當知青,講知青,紀念知青。讓我們一起傾聽知青的故事,感悟歷史中的人、人的歷史…...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說來也許沒有人會相信,但它確是真真實實存在的,確是很怪,要說不怪,也就是一件很平常而又普通的事,只不過是一種意識形態在思想領域的神秘反映而已,只因它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一件事,實在讓我至今都費猜費解。

一九七0年七月尾的一天,那是上山下鄉剛開始不久發生的事,我和肖坤明、金中全商量確定了要下鄉落戶,但對赤水各鄉鎮寸的情況一點都不了解,要上山下鄉安家落戶,究竟去哪個鄉鎮村呢?走遠還是走近呢?走窮還是走富呢?在去向問題上,我們一時拿不定主意。

後來我說:「要想滾一身泥巴,煉一顆紅心,就要朝最艱苦最困難的地方走。」於是,我們三人一同到縣知青辦了解情況,通過?樹榮,劉常委二人介紹情況得知,最艱難困苦的地方是大同區廟沱公社石佛三隊,平均一個勞日只能攤一角一分錢,我們一下就確定了這裡。

走出知青辦大門,金中全提議,趙一個陰陽八字先生給我三個算一算,看一下這個地方去得去不得?他這一提議,我和肖坤明都同意,並且一致認為要找就找一個年紀老的,在赤水算八字出名了的,算得準的大師。於是,我們三人就通過打聽了解到街上有一個叫鄢八字的,上知一半,地上全知,是個雙目失明的瞎子,很多人都說他算八字摸象特別準,於是三人就去找鄢八字。

據說,這個鄢八字算八字摸象也確實很獨特,他不翻書、不動筆、只需聽你說出你的出身年月日,然後就用手指頭掐指計算,就能很快準確計算出你前世今生,因果緣分情況。我們三個到了鄢八字家後,都分別一一自報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時,他都一一給我們計算了一下並介紹了有關情況,他說:「你們三個人的八字都不錯,只有陳中禮這隻虎,命中五行缺水,不能過河,過河很危險,大同方向不能去,有剋星,會遇到「龍虎鬥」。」

我說:「你不要亂說哈,我這個人從小就在赤水河長大,幾歲就會下河遊泳,遊到對岸一下幾個來回沒有問題,你說我不能過河,過河很危險,簡直是打胡亂說,我就不信你說的,你這些說法完全是封建迷信騙人的鬼把戲,你少來這一套,我不信你這些!」

鄢八字不氣不惱地說:「你不信算了,當沒說,但我說的是真話,如果我說了假話欺騙了你們,我是要折壽的,會得報應的。你們萬一不相信,反正我是個「四類份子」,你們專政的對象,你們儘管把我攤子消了就算了!」我說:「只要你說來有道理,不自相矛盾,站得住腳,我們還是要相信的。」

鄢八字說:「好嘛,只要你這樣說就好說,我就說你,你的左手腋下有一顆肉痣,這顆肉痣是主宰你一聲福祿壽喜榮華富貴保佑平安的,千萬要保護好,千萬不能去除它,除掉了它你的一切就完了。」聽了鄢八字這番話,我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不相信就自行用手摸,摸不著,我就叫金中全、肖坤明二人給我看看,他們二人給我看了後說:「咦!真的,有一顆肉痣,好怪喲!他咋個會曉得的?」我們三人面面相覷一下就轉變了觀念,都覺得鄢八字確實有一手,就不再用兇惡專政的態度語氣來對待他了。

我們三人都陷入了沉思,我一下就緩和語氣問道:「你說我有剋星是怎麼回事,請你給我解釋一下嘛!」他說:「你這三年內犯兇煞太歲,你到大同走到哪裡都要遇到剋星,你的剋星和你相似,半斤八兩,高矮胖瘦都和你差不多,性格脾氣愛好幾乎一樣,他比你小兩三歲,是條小龍,他是一個有關係有背景的大順人物,恐怕你難以鬥得過他,因為你無關係無背景,完全是靠自身能量修煉成虎的,你鬥得過鬥不過就看你造化了,給你明說嗎,鬥不過,就該你死,鬥得過,就該你活,你去了自然會遇到,你會悟出我是誰,有一點要提醒你,這個事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反正你這一世人生九死一生災難多,一難還一報,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民眾註定就是一個晚福之命,你好自為之吧!」

其實,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歡借用神龜、陰陽等玄說理論來說明生死相依相剋相輔相成的奧秘關係,但最終目的都是要追求生態平衡統一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龍虎鬥」這種說話是存在的,但我還是半信半疑的,我就說:「鄢先生,你知道我的剋星是誰嗎?」他只是說:「無可奉告,天機不可洩露,你個人心頭有數,好自為之吧!」任我們再三追問,他都是這句話,我們只好各自悶悶不樂地回家。

我和金中全、肖坤明就鄢八字算的命理學說都感到難解、迷茫、鬱悶,尤其是我總覺得赤水明明這麼多鄉鎮,為什麼偏偏要過河走大同呢?不去大同不行嗎?大同有剋星存在,我鬥得贏剋星嗎?當然,一半的一半,百分之五十對百分之五十,雖說這個說法實在太玄乎,鄢八字為什麼能計算出我左腋有一顆肉痣呢?連我本人都不知道的事情,鄢八字為什麼這麼清楚,明知此去兇多吉少,為什麼偏偏非去不可呢?是不是就不去大同了呢?

當我把這個想法給金中全、肖坤明二人說了之後,他們二人異口同聲地說:「不要信這些,我們首先邀約好了的,不要因為一個沒有根據的胡說八道就改變我們的計劃,只要我們三個在一起,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不會見死不救的,就這樣照原計劃執行。」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只能如此這般了。八月初,我就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和金中全、肖坤明一同上山下鄉在大同鎮廟沱公社石佛三隊又名叫石滾田生產隊安家落戶。

石滾田是一個山高路陡坑深的貧窮知青點,實際上就是一個非常破敗的無人敢居住的廟子,解放以後就是專門停放死人的地方,停放時間只能半天至一天,還必須要有專人守護,時間長了,死人的肉就會被耗子野狗啃光只剩一副屍骨架架。按照當地貧下中農的說法,以前他們根本就不敢到這個地方來,因為這個地方經常鬧鬼,經常都聽得見鬼叫喚,挺陰森恐怖的。自從我們三個知青住進來以後,貧下中農都敢來耍了,就是晚上,他們也敢來約我們知青一同外出捉青蛙,照黃鱔泥鰍,抓螃蟹,栓螺螄,打野狗,捉蛇來打平夥,直到弄回來共同打牙祭吃了才高高興興地各自回家。

自從我們成立石滾田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以後,只要不下雨,每天晚上我們的知青點都鬧熱極了,我是一個核心人物,會拉二胡、小提琴,可以獨唱、和暢,還可以指揮大合唱,演唱內容多是《毛主席語錄歌曲》、《毛主席詩詞歌曲》、《革命樣板戲》、《電影歌曲》、《外國歌曲》、《革命歌曲大家唱》我最拿手的保留歌曲是《知青戰歌》、《知青想念毛主席》、《不忘階級苦》、《花兒為什麼這樣紅》、《懷念戰友》等,每晚都要唱到十點鐘才散場回家休息,知青日子還是過得很快樂。

有一天趕場,我們三個知青和其他點的知青在街上見面,大家都很高興,正在閒聊擺談得展勁的時候,有人在我肩上拍了我一下喊:「魏六,走!」我轉身一看,這個馬上對我說:「認錯人啦!」如此這種情況,在大同街上發生過好多起,開始我莫名其妙,後來我才弄清楚,說我和魏六長的很像,特別是身材背影。

我在廟沱公社文藝演出以後,有一天趕場,我和金中全、肖坤明在下碼頭等人,有一個年齡和我們相仿的人走過來對我說:「喂,你是不是姓陳?城頭來的知青?」我說:「是,有什麼事嗎?」他搖頭晃腦地對我說:「魏六叫我給你說,警告你,你這個傢伙太日丈了,把貧下中農都帶壞了,以後少出風頭,不然的話,以後叫你在大同呆不下去!」說完他也不作任何解釋就揚長而去。我感到莫名其妙,一頭霧水,我不認識魏六,和魏六無冤無仇,面都沒見過,也沒打個交道,咋個會和我過不去呢?我不知幾時得罪過魏六,他為什麼要叫人傳話警告我·······

這個事在我心裡留下了深深的陰影,總是揮抹不去,就連晚上睡覺做夢都夢見有一個自稱是魏六的彪形大漢來追趕我,揚言要打我殺我,每次都讓我驚嚇出一身大汗,醒來才是噩夢一場,後來我終於把鄢八字說的剋星和魏六聯繫在一起了,直到有一天,我才弄清了事實真相。

大同街上有個一個知青叫山耗子,那天他參加工作要到開陽磷礦廠上班,臨行前他竟然跑到石滾田生產隊知青點門上來請客,我們非常樂意,但他感到很納悶,因為我們之間互不相識並且從無來往,他為什麼會請我的客呢?

席間,我向他提出了這個問題,他靦腆地說:「我是慕名相請,儘管大同有幾百知青,我看得起的就是你們三個,你們就像《三國演義》上的劉關張兄弟一樣,豪爽、義氣、勤勞、功夫了得,不惹是生非。」特別是他親眼所見智取摸包匠,上臺演《白毛女》展示多才多藝,還說我好學好寫,知識積累勝過金錢積累,實在難得,尤其是有一次看見魏六帶了說個年輕人對我們三人挑釁、謾罵、挖苦、諷刺、無理取鬧,我們堅持講道理,做到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使他很受感動,所以他很想和我們交朋友,特意推豆花,煮臘肉,打了三斤酒,炸了兩盤花生米來表示他的誠意,大家擺談很投機,我們很羨慕他福氣好,先就有了工作,我們祝他工作順利,步步高升,心想事成,萬事如意,我邀請他到石滾田去玩,他說他明天就要出發,以後有了機會再說。於是你一杯我一杯,都是先幹為敬,不知不覺就把三斤酒喝了個瓶底朝天。

酒足飯飽後,我漲紅著臉對大家說:「我喝了酒就全身紅透,又摳又癢很難受,好久沒洗澡了,我要下河遊泳,你們去不去?」他們三人都說:「不去,昨晚上下大雨,河頭要漲水,水渾得很,下河洗澡不安逸,想去學校打桌球。」金中全說:「又下雨了,下河洗澡不安全。」我說:「下小雨,沒關係,我一個人下河遊泳,你們就去打桌球吧!」

我們就在山耗子家門口分手,我醉醺醺踢踢絆絆地沿著山耗子家側邊的一個小巷道石梯下去就是河邊,因頭晚下了一場大雨,河水十分渾濁湍急,因為心頭慌張,我東搖西晃來到河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衣服褲子脫來放在巷道邊角石上,光胴胴光叉叉地一下就跳入水中,三幾下就遊到河中間的一坨巨大石頭上,上了石頭就不想下水了,就坐在石頭上閉著眼睛眯了一會,過後就站在石頭上搓夾夾,只見夾夾一條條地落入河中,搓著搓著就發現不對勁,剛上石頭的時候,漏出水面的石頭還有兩米多高,現在漏出水面的石頭不到一公分了,河面比剛才寬闊多了,連腳背也被河水淹沒了,只見上遊的洪水洶湧而來,全是黃泥巴的湯湯,河面上衝下來許多亂七八糟的漂浮物,再往下遊看,幾米處就是幾丈高的堤坎,堤坎下是雜亂堆砌的大條石,洪水衝下堤坎發出轟轟轟的巨大響聲,濺起幾丈高的水珠霧氣。

看到這裡,心裡頓時就冷了半截,酒已醒了幾多,心想,這麼大的洪水,咋個辦?我後悔應該去打桌球,莫非今天要死在這裡,想到自己大江大河都能一路過來,難道會在這小河溝裡帆船,這時,雨越下越大,河水也越漲越大,我也不敢喊救命,一是怕有人聽喊救命笑人要丟醜,二是這個地方根本就沒有能聽見喊救命,咋辦?

只有靠自己了,任何人都幫不上忙,我來不及多想,一下就跳入河中,用最快的自由式速度朝岸邊劃遊,雙手不停地交叉劃蹬,雙腳不住地怕打蹬劃,由於河水格外湍急,一下就接連嗆了幾大口渾水並把我衝走好幾丈遠,冥冥之中仿佛有人伸手拉了我一下,我的雙手剛一著岸就緊緊抓住堤坎角邊上的一棵小尒尒樹,整個身體就懸吊在堤坎下任憑洪水衝刷,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了岸,實在是非常危險得啊!上岸後,我的心臟都還在撲通撲通地跳過不停。

站在岸邊,回頭望那巨石已經不見蹤影而是被洪水全部淹沒了。我回到下水處,我的衣服褲子都快要被水淹了,我穿好衣服,剛走出巷道,就聽見幾個女人在說:「你曉得不!魏六在部隊自殺了,剛才部隊領導發電報打電話來說的!」「真的嗎?假的嘔!」「是真的!」「一條街的人都在說這個事,他家裡面的人都曉得了。」

我走到學校,金中全、肖坤明、山耗子一見我就問:「你曉得不?魏六在部隊自殺了!」我很難過地說:「我剛才都差點就死了,酒喝多了,水又太大了,以後再也不敢這樣了。」金中全、肖坤明說:「你的剋星死了,你沒事了,真沒想到,龍虎相鬥,龍輸了,老虎勝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太不容易了。」

第二天早上,我請假回到赤水去找鄢八字,給他講了剋星自殺之事,請他指點迷津。他毫無表情地說:「人的八字是,你感恩,就順利,你承擔責任,就成長,你肯付出就有所得,你有愛心,就有人愛你。從中得出人生規律,感恩捨得等於順利,擔當責任等於成長,拼搏努力等於得到,愛心知足等於快樂。生活非常簡單,你希望自己好運,就祝福別人好運,你希望自己健康長壽,就祝福別人健康長壽,一切幸福美好皆源於一顆感恩的心,尤其是要感恩生命中所有的相遇。

你心地善良,經過了地獄般的磨鍊,煉出了不可戰勝的力量。你走過的路會成為回憶裡的風景,你所有的經歷會成為你的財富,你曾經的負擔,會成為你的禮物,你愛過痛苦,會照亮你前進的路,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是的,上山下鄉當知青是我們這一代人的擔當,健康快樂地活著就是我們今天的福報。」

來源:中國知青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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