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那條河,一直是沒有名字,從懂事起,大家要是去河邊,也只是說,「去河邊吧」,所以在我決定寫它的時候,就只能稱其為家鄉的那條河了,河的歷史也只有先人知道的。因為從祖先搬到村子裡住下的時候,河就已經有了。而祖先也可能是因為這條河而定居在家鄉這個地方吧。
家鄉的那條河,靜靜地從村前繞過村側,由西向東,慢慢地流著。河寬的地方十幾米,窄的地方也就二三米,有的地段很深,深得大家不敢下去遊泳,有的地方很淺,淺得連河底的嬉戲的小魚都看得見。河,卻不知道它有多長,因為大家沒有看到源頭,也沒有看到河尾,這不由得讓我想起齊豫的那首橄欖樹:「不要問我從哪來,我的故鄉在遠方。」不管河的源頭在哪,終究,它會流向大海回歸自然。
家鄉的河水清澈透明,一年四季河,河的岸邊開滿了不知名的小花,白的、紫的、紅的、黃的,一朵朵,一簇簇。遠遠望去像是誰家種的花圃,煞是美麗,惹得我們這些小孩經常不顧河邊的泥濘,哪怕溼了鞋子,髒了衣服,也要把那花摘下,插在家中小小的花瓶裡,自己慢慢觀賞。河裡還有魚,各種各樣的,很多時候,只要站在河邊,就能看到那些小小的大頭魚,追著一群小蝦米,在那些小石頭中遊來遊去。
冬天河水始終冒著熱氣,哪怕下雪,都能聽到河水譁啦啦的流水聲,一路歡快的向東流去。夏天河水清涼透徹,村裡的大人小孩都願意到河裡泡個澡,清涼的河水澆在被烈日曬了一整天的手臂上、身上,立刻順著那手臂流下來,和作汗水,帶走焦躁,帶走勞累一天的疲憊,帶給人們無盡的清涼和爽意。而很多時候,你能看到那些年輕姑娘,年老的婦女用扁擔挑了一擔一家老小的衣服,就做那清澈的河水,將來粘在衣服上的汗水,泥巴洗淨,然後曬在那些y字形的竹竿上,待到傍晚時分收回來,總能聞見太陽的味道和河水的清香。
在河裡遊泳,算是夏天村裡人都喜歡做的事情了,每到傍晚時分,當家裡的農婦們開始準備晚飯的時候,家裡的男人們便帶著小孩,到河裡遊泳了。在河裡,我們總能發現無盡的寶藏,遊泳、打水仗、在水裡捉迷藏,每次我們都竭盡所能,玩盡所有的花樣,不到家裡的農婦們再三催喊著開飯了,哪怕夕陽西下,空中紅色似火的雲慢慢變成了灰色,我們也不願意靠岸。
小時候去河裡洗澡,是要大人帶著去的,誰家小孩也不能偷著去河裡洗澡,否則回到了家,總要挨大人的罵。因為據說,河裡遊泳是出過事故的。村裡有個叫狗兒的,因為沒有聽父母勸,中午在外面玩得汗流浹背時一個人去河邊洗澡,結果因為發生抽筋沒有及時被人發現,最終命喪河中。
為了恐嚇小孩,達到不讓小孩去河裡遊泳的目的,大人們會給自家的每個小孩講講關於水鬼的故事。說,河裡有水鬼,披著長長的頭髮,看不到臉和身子,在河裡,只露出浮在水面上的頭髮,她的頭髮長而濃黑,出沒的時候,整個河面都會瀰漫著黑黑的濃濃的頭髮。水會趁小孩在洗澡的時候,一把抓住小孩的腿腳,然後拖小孩下水,把小孩吃掉。
剛開始時,我們一夥玩的小孩都很害怕,可是,當我們玩到汗流浹背的時候,有人提議下河洗澡。當然,很多人都反對,可次數多了,看著別人下水後都安然無恙的時候,我們就再也禁不住河水清涼的誘惑,膽戰心驚地下水,可是遊著遊著就無所顧忌了,什麼蛙泳、仰泳無所不會,早已忘記了水鬼的傳說了。
有一次,當我們玩得正高興的時候,聽到有人大聲喊著:「水鬼出現了」,然後手忙腳亂的拼命向河邊跑。待大家都回到了岸邊,卻半天沒有看見河裡濃密的黑頭髮,也沒有其他的動靜。膽大的孩子似乎有著與生俱來的勇敢,他們提議去看個究竟,於是,他們大膽的遊了過去。膽小的我能戰戰兢兢的坐著角落裡,望都不敢望他們,生怕目睹他們被水鬼抓去的前景。
可是,沒過一會兒,我們就聽到他們嘻嘻哈哈的打鬧聲,然後大聲嚷嚷:「什麼水鬼呀,不過是些水草而已,看你們嚇得。」於是都去看,發現那些在河底下生長的綠油油的水草,隨著水流四處飄搖著,我們忽然感覺到很氣憤,大人們為了不讓我們小孩單獨下水,竟然編出這樣的謊言,什麼水果,明明就是水草而已啊。
我們扔下那些惶恐和不安心,心安理得地在河裡玩耍。此後,我離開了家鄉,很少再看見那條河了,只是偶爾,在夢裡,依然能聽到它譁譁的流水聲,夢見自己在河岸採花,在河邊嬉戲……
【作者簡介】
程立保,筆名天龍,城堡,青年作家網籤約作家。高級政工師,高級企業文化師,高級安全生產督導師。在《求是》《中國新時期文獻》《中國工會文獻》《中國工會信息》《江西工人日報》《信江文學》等刊物發表理論文章和文學作品。曾任江銅集團德興銅礦作家協會副會長、音樂舞蹈協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