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麥可哈內克
看看62屆坎城的獲獎名單,足以令今年的奧斯卡汗顏,這才是國際A類電影節與國內電影節的差別:金融危機後一個勁撫慰療傷的奧斯卡生生的把《貧民富翁》和《入殮師》之類的二流之作捧上了位,而坎城卻迎來了藝術電影的嶄新浪潮。主競賽單元20部參賽作品,一半都帶走了片棕櫚葉,當然評委們還是免不了玩平衡術的嫌疑,但本屆坎城參賽影片的質量之高,還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所以多頒幾尊獎盃也是合情理的。
坎城「鐵肩擔道義」的形象在《白絲帶》登頂的那一刻再次得到了印證,看看近幾年坎城的獲獎名單,從《華氏911》到《風吹稻浪》,從《四月三周兩天》到《牆壁之間》,無不對社會現實透出冷靜的控訴和反思,而這一傳統在《白絲帶》中得到了延續。其實哈內克四年前拿過坎城最佳導演獎的《隱藏攝影機》已經彰顯了他對歷史、民族以及歧視、屠殺等宏大問題與生俱來的使命感,而且他又總能結合著一個情愛倫理的故事把這些宏大問題表述得底蘊深厚,《白絲帶》怎麼看都是《隱藏攝影機》的升級版,其冷靜、壓抑的氣質更有甚者,對極權主義起源的深刻思考又使得其思想內涵較之《隱藏攝影機》更上了一個臺階,所以此番哈內克攬獲金棕櫚大獎也是眾望所歸,之前費比西影評人獎的榮譽已然向我們提示了這一點。
「銀牌得主」《預言者》倒不是因為法國人避嫌,無論怎麼看,本片更像是一部表演教科書,影片本身的分量倒是有點乏善可陳。奇怪的是,《預言者》居然沒有拿到演員獎項——《無恥混蛋》倒是收了個影帝獎盃回家,看來,塔倫蒂諾帶了一票好萊塢大腕來坎城捧場,怎麼樣也得給人家個面子。不過素來有演員獎項並置傳統的坎城此番也異常的收斂,不免落人口實:例如《反基督者》中的威廉達福就絕不比飾演他妻子的夏洛特甘斯布遜色,結果本片只拿到影后,明顯有點厚此薄彼。
當然,電影評獎本來就是主觀成分頗大的,而且坎城對自身的精英品味從來不做遮掩,就那九個人的小圈子,所以也不用哀嘆什麼「華語電影失利」——《春風沉醉的晚上》不是拿了最佳編劇獎嗎?這已經是對華語影人的極大肯定。內地電影少有在主要電影節上拿編劇獎的先例,坎城對內地編劇的認可,其實代表著我們離第二尊金棕櫚大獎已經不遠——講一個好故事,這才是影片成功最基本也是最難具備的前提。而杜琪峯和蔡明亮甚至連「失利」都談不上,前者早過了《槍火》的巔峰,而且其作品中歷來缺少大關懷、大氣度,離坎城的要求甚遠;後者則一股腦扎進了《不散》和《天邊一朵雲》這種自我拖沓的意識流中不可自拔,一部《臉》放下來,相信沒幾個評委能和顏悅色的看完。話說回來,杜、蔡此次能出現在坎城的舞臺上,法國人已經暗中幫了不少忙,能起到豐富坎城候選名單的作用,倆人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李安空手而歸也是正常的,《製造伍德斯託克》本來就只能算是一部小品,比起昔日的「父親三部曲」、《臥虎藏龍》和《斷背山》來,李大師此次就是個旅遊的心態,得獎絕對是次要的,在坎城集市上吆喝賣片花才是李大師的真實目的吧!
其實本屆坎城對新生力量還是多有提攜的,《基納瑞》的獲獎堪稱一匹黑馬,這可能也是菲律賓電影史上空前的成功。當然,坎城也沒忘記前輩,阿倫雷乃早已沒有了《廣島之戀》和《去年在馬裡昂巴》時的神韻,但一部《野草》也會讓全場起立鼓掌,滿頭銀髮的老導演接過代表特別榮譽的一葉金棕櫚,相信全世界影迷都感受到了電影精神薪火相傳的魅力。相較而言,《蝙蝠》的獲獎就不得不讓人聯想到李滄東在評委會中的存在,居然搞出了兩部「評委會特別獎」,十有八九是為了給《蝙蝠》找平衡。
記得安東尼奧尼在生前曾感慨「電影是一門快死亡了的藝術」,但在好萊塢大片轟炸幾年後,以坎城為代表的藝術電影已然踏上了全面復興之路。新世紀的世界藝術電影,已經不是傳統電影史上那些沉悶、孤僻、不知所云的自賞之作,而是包裹了更大的社會人文思考,既有導演獨立的藝術風格,又能與觀眾產生有效互動的全方位作品——本屆坎城電影節已經明白無誤的向我們昭示了這股新趨勢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