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箕子之明夷。利貞。
象曰:箕子之貞,明不可息也。
釋字(詞):
箕子
參見前面《彖傳破解》。
《論語·微子》曰:「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幹諫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比幹認為:「主過不諫,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過則諫,不用則死,忠之至也。」於是強諫而直至被殺。微子認為:「今誠得治國,國治身死不恨;為死,終不得治,不如去。」於是微子便遠離紂王隱藏起來。箕子既不願強諫於紂,象比幹一樣做無謂的犧牲,也不願象微子一樣逃隱,他說:「為人臣,諫不聽而去,是彰君之惡而自悅於民,吾不忍也。」於是割發裝癜,披髮佯狂為奴,以避免紂王的迫害。箕子既不願違心地助紂為虐,也不願逃走而彰君之惡,只好以裝瘋來自晦其明。
史料中一般都這樣記載:「紂王以為箕子真瘋,遂將他囚禁起來,貶為奴隸」。這種記載都是後人望文生義,牽強附會,以訛傳訛的結果。紂王既然認為箕子是真瘋,就沒有必要再把他囚禁起來,而且還要貶為奴隸,這與情理不合,箕子畢竟是紂王的叔父。事實應該是箕子佯裝為奴,而不是被紂王貶為奴。史書記載武王克殷後「釋箕子之囚」,後人便認為是紂王囚禁了箕子。事實應該是周人攻入朝歌后囚禁了包括箕子在內的殷商貴族們,而不是紂王囚禁了箕子。周人攻入朝歌后,殷商貴族們作為商人的俘虜被囚禁起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也是符合客觀歷史事實的。殷商貴族們被周人囚禁後,周武王感佩箕子的賢德,於是專門又釋放了他,給了他自由。
息
「息」的本意是指生命體徵。「息」從鼻省從心,鼻借指呼吸,心借指脈搏。人的生命體徵表現為呼吸和脈搏。有呼吸和脈搏。代表生命的存在:一息尚存。息用作動詞,是滋生、滋長的意思。
釋象:
《明夷卦》爻辭把六五定名為「箕子之明夷」。五位是尊位,把《明夷卦》六五定名為「箕子之明夷」,可見作《易》者對「箕子之明夷」的推崇和尊重。據《論語·微子》言:「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幹諫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殷有三仁」,分別是指微子、箕子和比幹。紂王昏暗,微子諫而不聽,然後去之;比幹強諫不止而被殺;箕子既不願象比幹一樣做無謂的犧牲,也不願象微子一樣逃避,他以為「為人臣,諫不聽而去,是彰君之惡而自悅於民,吾不忍也」,故「割發裝癜,披髮佯狂為奴。」「割發裝癜,佯狂為奴」,這就是箕子之明夷。
《明夷卦》是由《否卦》變化而來的。《否卦》先變為《旅卦》,然後《旅卦》再變為《明夷卦》。《明夷卦》六五原為《否卦》六三,再為《旅卦》之六五。《旅卦》六五為兌體主爻,「兌為口舌」,這裡取為「諫言」;《旅卦》六五還為離體主爻,「離為明」,這象徵在明夷之前,箕子有諫言而顯其明。《旅卦》變為《明夷卦》後,六五所在離體和兌體全部消失,象徵明夷之時,箕子緘口不諫而隱其明。《明夷卦》六五在坤體,「坤為眾」,「眾」即庶民,這裡換言曰「奴」,指廣大勞動者,地位卑賤的勞動人民。六五處尊而為奴,佯狂之狀,故謂「佯狂為奴」。諫不聽,然後緘口而隱其明,佯狂為奴,這是箕子的表現,故曰「箕子之明夷」。
「緘口不言而隱其明」,說明箕子並不象比幹那樣,強諫不止而做無謂的犧牲;《旅卦》變《明夷卦》時,六五的位置並沒有發生變化,說明箕子並不像微子那樣,諫不聽則去之。箕子之明夷比較中庸,故受到儒家的推崇和尊敬。表現在卦上,就是《明夷》六五居於中位,中庸之道是儒家思想的靈魂,故曰「利貞」。
《旅卦》變為《明夷卦》,六五所在離體消失,「離為明」,其明消失,故曰「明不可息也」。明夷之時,明會受到傷害,箕子佯狂以隱其明,就是為了避免引來殺身之禍,故《象傳》釋曰:「箕子之貞,明不可息也。」息者,滋長也,顯現也。明夷之時,其明不可滋長,顯現,故箕子裝癜佯狂而隱其明。
義理:
箕子之明夷,為儒家所大力推崇。《明夷卦》六五爻辭一改《周易》用辭晦澀的特點,指名道姓,明白無誤地告訴讀者這是「箕子之明夷」,而且直截了當地評判曰「利貞」。之前,《明夷·彖傳》也專門提及「箕子之明夷」。《彖傳》本惜墨如金,但卻用舉例的方式,毫不吝惜筆墨,大加評判曰:「內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佯狂為奴,雖內心備受煎熬,卻獲得了行為上的自由,「狂」就是現在所謂「神經病」。「狂人」就是現代醫學術語所謂「神經病患者」。神經病患者是無民事行為能力或限制性民事行為能力的人,其患病期間的一切民事行為都是無意識的,所以患者對其患病時的行為不承擔責任。
箕子佯狂,就是為了自晦其明,這樣既不事從於昏君,助紂為虐,也不彰君之惡;既不作無謂的犧牲,也不用逃而去之。箕子的人格魅力集中體現為「仁、忠、賢、和、中」等;不忍彰君之惡,故仁;不背主求榮,不事二主,故忠;作《洪範》,諳治國之道,故賢;順天道,知天命,不與人強爭,不與周為敵,故和;行事中庸,品格端正,故中。「內難而能正其志」是對「箕子之明夷」精神的高度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