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呂蒙正說:「若天不得時,則日月無光。地不得時,則草木不生。水不得時,則波浪不靜。人不得時,則命運不通。若無根本八字,豈能為卿為相。一生皆由命,半點不由人。」
楊絳百歲之時在《走到人生邊上》探討人生是否由命運決定。
「走到人生邊上」,這個名字,我乍看不明所以,及至明白,淚溼眼圈。
她寫道:「我今年一百歲,已經走到了人生的邊緣邊緣,我無法確知自己還能往前走多遠,壽命是不由自主的,但我很清楚我快『回家』了。」
「我正站在人生的邊緣邊緣上,向後看看,也向前看看。向後看,我已經活了一輩子,人生一世,為的是什麼呢?我要探索人生的價值。向前看呢,我再往前去,就什麼都沒有了嗎?」
唉,我們都是這個世界的過客。
人在年輕的時候,沒有多少信命的,因為那時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天不怕地不怕,覺得自己單槍匹馬就能改變世界。
等到經歷了些許世事,心境就不一樣了,可能會由完全不信命到開始信命。詩人顧城說:「人很小,人對人生一點兒辦法也沒有,我很小的時候就有這個感覺。」
在書中,楊絳講了幾個算命的故事,算命算得很準的故事。
上海有個極有名的星命家,抗日勝利前夕,盛傳上海要遭美軍地毯式轟炸。避難上海的又紛紛逃出。這位專家算定自己這年橫死。算命的都妄想趨吉避兇,他就逃到香港去,以為橫死的災厄已經躲過。有一天在朋友家吃晚飯,飯後回寓,適逢戒嚴,他中彈身亡。這事一時盛傳,許多人都驚奇他命理精確。楊絳評論道:但既已命定,怎又逃得了呢?
楊絳的大弟剛去世時,忽聽得牆外算命瞎子彈弦從牆外走過,楊絳的二姑媽就請算命瞎子進來算命。
二姑媽報了大弟的「八字」。瞎子掐指一算,搖頭說:「好不了,天克地衝。」我們懷疑瞎子知道我家有喪事,因為那天大門口搭著喪棚呢。其實,我家的前門、後門之間,有五畝地的距離,瞎子無從知道。可是我們肯定,瞎子是知道的,所以一說就對。我們要考考他。我們的三姐兩年前生的第一個孩子是男孩,不到百日就夭折了。他的「八字」二姑媽也知道。我們就請瞎子算這死孩子的命。瞎子掐指一算,勃然大怒,發作道:「你們家怎麼回事,拿人家『尋開心』的嗎!這個孩子有命無數,早死了!」瞎子氣得臉都青了。我和弟弟妹妹很抱歉,又請他算了爸爸、媽媽、弟弟和三姊姊的命——其他姐妹都是未出閣的小姐,不興得算命。瞎子雖然只略說幾句,都很準。
但也有算不準的,算命先生說錢鍾書「六旬又八載,一去料不返。」
可是錢鍾書活了八十八歲,楊絳寫道:「足足多了二十年,而且在他坎坷一生中,運道最好,除了末後大病的幾年。不知那位『鐵板算命』的又怎麼解釋。」也就是說,多活那二十年,錢鍾書生活還很不錯,生活穩定了,且名利雙收。
楊絳坦言:
我認為命運最不講理。傻蛋、笨蛋、渾蛋安享富貴尊榮,不學無術的可以一輩子欺世盜名。有才華、有品德的人多災多難,惡人當權得勢,好人吃苦受害。
可怪的是我認為全不講理的命,可用各種方式計算,算出來的結果可以相同。這不就證明命有命理嗎?沒有理,怎能算呢?精通命理的能推算得很準。
楊絳認為,雖然大的環境或是大的命運背景改變不了,但是,有時人還是可以自己做主的。並不完全聽憑命運的安排。
但,總的來說,楊絳還是認為,這世上,是存在冥冥之中的註定的。
因為她寫道:
造化小兒的胡作非為,造成了一個不合理的人世。但是讓我們生存的這麼一個小小的地球,能是世人的歸宿處嗎?又安知這個不合理的人間,正是神明的大自然故意安排的呢?如果上天神明,不會容許造化小兒統治人間。孔子不止一次稱「天命」,不僅僅稱「天命」,還說「君子有三畏」。第一就是「畏天命……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季氏十六》)。這是帶著敬畏之心,承認命由天定。
世間,可能並非人的歸宿,這亦可能只是一次歷練?這種論調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