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文科研究所,是北京大學所設文史哲科研與研究生培養的學術機構。初創於1918年,1921年稱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後改稱北京大學研究所文史部,1934年始稱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其研究範圍大致包括歷史與考古、文學與語言、哲學等領域,較重要的有參加1928—1929年西北科學考察團考古工作並整理所獲居延漢簡,成績卓著,影響很大。
「七七事變」後,北大西遷,與清華、南開聯合組建西南聯合大學。文科研究所中斷業務。根據《鄭天挺西南聯大日記》記載,1939年5月27日,傅斯年(孟真)到北京大學,決定恢復文科研究所,自任主任,並請鄭天挺出任副主任。之所以設副主任,是因為傅斯年主要工作是在史語所,鄭天挺之副主任,也就是今日所謂之常務副主任也。5月31日,鄭天挺與傅斯年、楊振聲(今甫)、湯用彤(錫予)、葉公超、羅常培(莘田)、姚從吾共同到校長蔣夢麟(孟鄰)家,商談回復事宜,鄭天挺日記:「今後研究生之生活擬採取書院精神,於學術外,注意人格訓練,餘擬與學生同住。」所以後來鄭天挺又得「山長」之名。
鄭天挺任繼愈先生後來在回憶這段歷史時,曾說過:「當時文科研究所的導師,有陳寅恪、向達、姚從吾、鄭天挺、羅常培、羅庸、楊振聲、湯用彤、賀麟。師生們共同租用了一幢三層樓的宿舍,在昆明靛花巷3號。師生們同灶吃飯,分在兩個餐廳,因為房間小,一間屋擺不開兩張飯桌。師生天天見面,朝夕相處。鄭天挺擔任文科研究所的副所長(正所長是傅斯年先生,後來兼任中央研究院總幹事,常駐重慶)。羅莘田先生戲稱,我們過著古代書院生活,鄭先生是書院的「山長」。當時同學周法高是羅先生的研究生,周戲編了一副對聯:鄭所長,副所長,傅所長,正所長,正副所長;甄寶玉,假寶玉,賈寶玉,真寶玉,真假寶玉。對仗不大工穩,在同學中流傳。」
6月12日,北大召開教務會議,鄭天挺「報告研究所恢復事宜」,後又召開文科研究所會議,「決議所中設工作室,餘主明清史工作室事,從吾主宋史工作室。中國斷代史工作暫以宋明清為始」。
6月13日,《申報》刊發《北大文科研究所招研究生七、八月兩次舉行》消息,文曰:「(昆明十二日電)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自七七事變後,即行停頓,現定下年度起恢復工作,並開始招考研究生十名,科目分史學、語學、中國文學、考古、人類學五部分,【修業】期限兩年。待遇月給生活費五十元。考試分兩次舉行,第一次考試接收論文於七月十五日截止,八月五日考試;第二次考試接收論文於八月三十日截止,九月十五日考試。應試者於證件論文,初審合格後,即分別通知,在昆明或重慶應試。報名地點為昆明才盛巷二號。」
同時,公布《國立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招考研究生辦法》。該辦法對招生名額、考生資格、考試方式、修業待遇、考期時間等都作了詳細說明,茲列如下:
一、名額:本所暫設研究生名額十人,每人之科目,應不出下列範圍:(1)史學部分、(2)語學部分、(3)中國文學部分、(4)考古部分、(5)人類學部分。之後陸續收到報名材料,到7月20日,有桑恆康、楊志玖、陳三蘇、馬學良、王豐年、逯欽立、詹鍈、傅懋勣、周法高、汪籛等十人,初審通過。
8月5日,上午研究生分專業筆試,「與試者九人,考史學者三人,文學者二人,語言者四人」。下午,「試英文,一作文,一漢文譯英文」。
8月6日,研究生口試。面試官有鄭天挺、傅斯年、楊振聲、周炳琳(枚蓀)、羅常培、羅庸(膺中)、姚從吾,日記曰:「口試情形較嚴重,均各別舉行,一人畢,更試一人。文學及語言部分由孟真、莘田、金甫、膺中發問。歷史部分由孟真、從吾、枚蓀及餘發問。所問大都專門較深之說,能悉答者無一人。此不過覘其造詣,及平時注意力、治學方法,不必全能答也。」
8月7日、8日連開兩次錄取會議,最終史學錄取楊志玖、汪籛、桑恆康三名,語學錄取傅懋勣、陳三蘇、馬學良三名,文學錄取逯欽立一名。
8月15日,《申報》又刊發《北大文科研究所招生考試揭曉》消息一則,曰:「(昆明十二日電)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第一屆招生考試,業經舉行,計錄取史學部分三名,語學部分三名,中文部分一名。該所第二次招生定八月三十日截止接收論文,九月十五日考試。」
9月5日,第二批研究生報名審查結束,準考者有王明、王叔岷、任繼愈、翁同文、劉念和、閻文儒、陰法魯等七人。
9月15日,上午筆試,下午考試英語,聞「翁同文未到,以上午答卷不佳」之故。
9月16日,口試。當天晚間即開會評定「任繼愈優,陰法魯、王明及格」。
9月26日,參加考試的七人,除了翁同文沒有參加英語考試之外,其餘六人,全部錄取。
西南聯大時期北大文科所:傅斯年夫婦、鄭天挺、吳琀等(1939年)後來,為研究生之培養,鄭天挺等傾其全力,如1940年11月27日,為研究生能夠有更多的圖書資料可以利用,決定將研究生全部遷往四川李莊,就史語所研習;12月20日,又擬以祝胡適五十壽辰之名,「請在美諸友向國外捐款五萬至十萬美金,為北大文科研究所基金設專任導師」,對於「不願任課之學者,如寅恪、賓四、覺明諸公,皆延主指導」。
1941年,鄭天挺與羅常培專程到四川李莊,羅常培《蜀道難》記載:「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的學生留在李莊的有任繼愈、馬學良、劉念和、李孝定四個人。馬、劉兩君受李方桂、丁梧梓兩先生指導,李君受董彥堂先生指導,李、董、丁三位先生對於他們都很懇切熱心。……七月三日下午四時,毅生約集方桂、彥堂、梧梓開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導師會議,決定任、馬、劉三生的口試辦法。」
北大文科研究所的導師,有羅常培、李方桂、丁聲樹、唐蘭、羅庸、楊振聲、湯用彤、陳寅恪、姚從吾、向達、鄭天挺等。根據1950年7月《國立北京大學周刊》第七卷第一號,自1941年至1945年共有二十一人畢業,他們的名字,分別是馬學良、劉念和、周法高、王明、楊志玖、任繼愈、陰法魯(以上1941年),逯欽立、董庶、高華年(以上1942年),王利器、王叔岷(以上1943年),李孝定、魏明經、王達津、胡慶鉤、閻文儒(以上1944年),李榮、殷煥先、方齡貴(以上1945年)。
以下為《鄭天挺西南聯大日記》中相關內容的摘選。一九三九年五月二十七日孟真來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決恢復,由孟真任主任。孟真意增置副主任一人,由余承乏,謝之。以學以德,以齒以才,皆非餘所敢僭竊也。
五月三十一日五時至孟鄰師寓,商談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恢復事,到孟真、今甫、錫予、公超、莘田、從吾,仍議以餘任副主任,力辭之,願以秘書負事務責,尚未決。今後研究生之生活擬採取書院精神,於學術外,注意人格訓練,餘擬與學生同住。
六月十二日四時開北大教務會議,餘出席,報告研究所恢復事宜及本年畢業生職業介紹情形。北大定章秘書長不出席教務會議也。七時孟真、金甫、公超、叔偉來寓便飯,飯後開文科研究所會議。決議所中設工作室,餘主明清史工作室事,從吾主宋史工作室。中國斷代史工作暫以宋明清為始。十時散會。
七月二十日七時文科研究所委員會開會。研究生報考初審及格者十人:桑恆康、楊志玖、陳三蘇、馬學良、王豐年、逯欽立、詹鍈、傅懋勣、周法高、汪籛。定八月五日筆試。十時散會。
八月五日五時半起。今日考試研究生,不敢多睡也,既起。讀《元史》。至七時,步行至昆華中學北院監試。八時至十一時筆試,就各研究生呈繳之論文各別出題。與試者九人,考史學者三人,文學者二人,語言者四人。十二時至友誼午飯。飯後試英文,一作文,一漢文譯英文。五時半試畢,歸。孟真來。今日監試時,讀《元史·順帝紀》。
八月六日七時偕從吾、莘田至昆中北院,今日舉行研究生口試也。路遇金甫。及至,枚蓀、膺中已先在。少頃,孟真亦至。口試情形較嚴重,均各別舉行,一人畢,更試一人。文學及語言部分由孟真、莘田、金甫、膺中發問。歷史部分由孟真、從吾、枚蓀及餘發問。所問大都專門較深之說,能悉答者無一人。此不過覘其造詣,及平時注意力、治學方法,不必全能答也。十一時半試畢,歸。
八月七日四時北大研究所開會,討論研究生考試錄取諸事。
八月八日研究所續開會,議錄取史學部分楊志玖、汪籛、桑恆康三名,語學部分傅懋勣、陳三蘇、馬學良三名,文學部分逯欽立一名。
八月九日十時往孟真處,與金甫、莘田、孟真商談北大研究所所址諸事。
蔣夢麟八月十日十時謁孟鄰師,談文科研究所事。少頃,孟真亦至,決定聘金甫代理文學院長。十二時歸。擬研究所廣告,宣布弟一次考取名單及弟二次招考日期。
八月十二日上午約各研究生談話,讀《元史》以候之。……學生多人來。
九月五日下午四時在才盛巷寓所開文科研究所報考論文審查會,到孟真、莘田、膺中、公超、立廠、元胎,決議準考者王明、王叔岷、任繼愈、翁同文、劉念和、閻文儒、陰法魯七名。
九月十五日八時第二次研究生筆試共到四人。十時至辦事處。十一時復至靛花巷。午歸飯。下午考試英文,餘未往,聞試生翁同文未到,以上午答卷不佳也。
九月十六日步行至靛花巷,研究生口試也。以膺中發問為多,立廠次之,莘田又。餘僅問王明以《論語·為政》「子曰:書雲『孝乎惟孝,友於兄弟,施於有政』」之經讀,及《白虎通議》《後漢書》《三國志》之以「友於」為詞、《熹平石經》包鹹注「孝乎」之作「孝於」數事,蓋王君論文謂「孝友」一詞先於「孝弟」,而引此句為證,似其有所未知也。問之果皆不能答。十時試畢,開會共定任繼愈優,陰法魯、王明及格。
九月二十六日九時詣孟真,開文科研究所招考閱卷委員會。僅到孟真、公超及餘,改談話會,決議取錄閻文儒、任繼愈、劉念和、周法高、王明、陰法魯六人。十二時會畢。
九月三十日燕召亭來,商法律系研究生在文科研究所研究事。
十月三日十一時至靛花巷文科研究所。
十月七日九時至靛花巷文科研究所。
十月九日七時起。督工友拾掇客室。今日文科研究所於寓中舉行始業式也。九時孟鄰師、孟真、今甫、逵羽先後至寓中,莘田、從吾、建功、元胎、立庵、雪屏均出席,研究生到八人。孟鄰師、孟真、今甫、莘田、從吾均有演說。十一時半散會。共撮一影。
十月十日八時半至靛花巷開文科研究所委員會,十二時散會。
十月十二日至靛花巷文科研究所,與孟真略談,歸。
傅斯年十月二十四日四時移行李箱櫳至靛花巷三號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二樓西屋中間。孟真居吾之北,學生讀書室居吾之南,莘田居吾對面,錫予、從吾、寅恪則居樓上。但錫予、從吾尚未至。布置室中木器書籍,多賴鬱泰然之力,可感也。室中面西有窗一,臨空院,院中有修竹一叢,正當窗際,舉頭可見。日對清節,益吾心神當不少也。晚飯後同寓多出門,獨坐讀書,惟遠處螅蟀微鳴,別無音響,靜極。
十二月二十九日校中、所中共請李方桂講演,三時偕之往昆中南院並聽其講演,四時半講畢。詣雪屏,小坐,歸。六時文科研究所宴方桂諸人於華山西餐館。飯後謁孟鄰師,陳將於明日下鄉至歷史語言研究所讀書二日。
一九四〇年任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文學院教授,授歷史社會學系史學組明清史及清史研究;本任國立北京大學教授兼秘書長、文科研究所導師。住昆明市北門內青雲街靛花巷三號國立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內,與研究生十人暨導師陳寅恪、湯錫予、羅莘田、姚從吾、助教鬱泰然、鄧恭三同居。〔北大文科研究所主任胡適之師假,傅孟真代;並推餘為副主任,辭未就,但仍理所事。〕
一月十二日晚與錫予、從吾談文科研究所及北大前途諸事,約兩小時,甚暢。
七月四日三時北大文科研究所請定良講演,往聽之,五時半散會。歸所。請定良便飯。……從吾以王永興論文及參政會報告相示。
八月十五日七時半往師範學院閱覽室,監視研究生考試,十一時半畢。歸飯。小睡。下午三時再往監試。至昆中南院視察。孟真來。……詣介泉,送研究生英文試卷。十時歸。與孟真、覺明談至夜深乃寢。
八月十六日七時半起。八時研究生口試,全體九委員出席,圍坐一桌,史學部投考生鄧衍林由余主問,皆就其論文試卷中隙漏矛盾浮淺處詢之,欲以覘其實力如何。所答均不切實,幾於十問九不知也。十時餘以必須入校,乃先退席。……北大文科研究所同人往家庭食社晚餐。餐後回所,開委員會導師閱卷委員聯席會議,審查昨今兩日研究生考試成績,純採合議制,試卷公開評閱。錄取王永興、李埏、陳三蘇、董庶四人,備取施子愉、王玉哲二人。十時半散會。又與孟真、錫予、覺明談至夜一時。
八月二十三日今日總辦公處全部移入昆華中學南院,北大辦事處以房舍不敷,移入靛花巷三號文科研究所樓下客廳,即餘所居屋下。
十月十三日本意欲往龍頭村,與孟真商文科研究所事,以陰,遂不往。
十月十七日七時半偕恭三至龍頭村,與孟真商北大文科研究所事,並為聯大學生借存儲衣物之處。
十月二十九日至才盛巷公舍。孟真入城,九時開文科研究所委員會,決定加推李方桂、向達為委員,孟真不在所時,請錫予代其職務。
十一月二十七日三時附汽車入城,至西倉坡開遷校委員會。四時舉行茶會,招待赴川教職員。月涵、子堅、孟鄰師、今甫各有演說。……七時開常務委員會,九時散會。……九時一刻歸。開文科研究所委員會,討論遷川問題,考慮甚久,不無辯難。至夜十二時三刻,始決定仍遷李莊。
十二月二十日午間與錫予談,錫予主以祝適之先生五十壽為名,請在美諸友向國外捐款五萬至十萬美金,為北大文科研究所基金設專任導師,凡不願任課之學者,如寅恪、賓四、覺明諸公,皆延主指導。此意甚善,日內當與孟鄰師詳商之。孟鄰師對於全校發展之計畫,凡有進言罔不採納,而餘亦莫不力贊之。
十二月二十四日聞錫予以宜良家中失竊歸視,昨記其為文科研究所草一計劃,須俟來周矣。
十二月二十五日餘與莘田先登山至文科研究所,與諸生會談,並至觀音殿視察借用之屋。……飯後詣全漢昇、馮芝生,小坐。
一九四一年任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文學院史學系教授,授明清史,兼大學總務長;本職國立北京大學教授兼秘書長、文科研究所副主任。住昆明北門內青雲街靛花巷三號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二樓。
湯用彤二月六日晚飯後偕莘田、錫予至師範學院,錫予為北大文科研究所講魏晉之思想。略謂:魏晉之新思想,中心在荊州,次則江東,若中原思想則甚保守。其思想源於經,入於子;由儒入於名家,更入道家;由易入於老,更入於莊。其理想之人格,則為聖人、為人君。人君之要,在能設官分職,在能知人善任。人君以自然為體,名教為用。人君為全,臣下為部;人君無為而無不為;人君為道,臣下為器;人君為道,臣下為德;人君為天,臣下為人;人君為自然,臣下為名教。是故當時主張:聖人以自然為體,以名教為用;以老莊為體,以儒家為用。魏晉玄學由王弼奠其基,蓋漢代易學偏於象數,而王氏獨棄象數,窮名理,於是由易入於老;及其極也,由老入莊,棄名教,專體自然,阮籍、嵇康是也;及其極也,於是復返於名教,而主自然與名教合一,向秀、郭象是也。蓋由王、何之溫和,進而為阮、嵇之激烈,後退而為向、郭之溫和也;若樂廣、裴頠,亦溫和派也。佛教思想之發達,蓋由於激烈派表面行為與之相像而理論相通也,觀於首《楞嚴經》主張人與萬物一體,遂至七譯九譯可以知矣,《涅槃經》亦然。東晉時有主內聖不必外王者,即受此影響者也。其說甚繁,理甚密,不及詳記。
二月十六日寫致胡適之師適書,為北大文科研究所募款事,錫予起草者也。擬以祝適之先生五十生日為名,在美洲募金元數萬,備所舉辦文化事業,如古籍校訂輯佚、敦煌文物複查、南明史料收集、藏漢語調查之屬。
二月十七日與錫予談文科研究所事及哲學研究室事,月前賀自昭麟奉召至渝,談兩事:一譯黑格爾哲學書,二研究中國哲學。自昭在川,晤熊子真先生十力。子真先生草中國哲學研究所大綱以貽自昭,其計畫甚偉,餘意不必用中國哲學研究所之名,以避免政府法令之約束、同行之批評,而選有西洋哲學基礎同時有中國哲學素養之青年,使之從一二大師耆儒遊,其法較便捷也。錫予以為然。
二月十九日十時欲寢,已脫襪,忽思及錫予明晨往宜良,有從吾試卷託其攜交,遂赤足登樓。錫予堅留作長談,由個人以及文科研究所,由研究所以及文學院,以及學校,不覺至十二時。
附:羅常培《蜀道難》我這次的旅伴有梅月涵、鄭毅生兩先生。旅行的目的,是為到重慶向教育部接洽西南聯大的幾件校務;到敘永視察分校;到李莊參觀中央研究院的歷史語言研究所和社會科學研究所,並且審查北大文科研究所三個畢業生的論文;到樂山、峨眉、成都各處參觀武漢、四川、華西、齊魯、金陵各大學,並且訪問幾位現在假期中的聯大老教授,勸他們返校;順便還看看北大、清華兩校的畢業同學在各地服務的狀況。
六月二十八日上午董彥堂先生引導我們參觀戲樓院第三組辦公室。他的房裡遍處都是天算材料,這位甲骨文專家的興趣,至少暫時是從烏龜殼兒跳到天文臺上去了。後來又到新房子參觀別藏書庫和第一組辦公室。下午四點,方桂領我們到田邊上參觀西文書庫、第二組辦公室和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辦事處,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的學生留在李莊的有任繼愈、馬學良、劉念和、李孝定四個人。馬、劉兩君受李方桂、丁梧梓兩先生指導,李君受董彥堂先生指導,李、董、丁三位先生對於他們都很懇切熱心。據馬君告訴我說,李先生常常因為和他討論撒尼語裡面的問題竟致忘記了吃飯,這真當得起「誨人不倦」四個字。任君研究的題目是「理學探源」,他在這裡雖然沒有指定的導師,可是治學風氣的薰陶,參考圖書的方便,都使他受了很大的益處。這一天聽說有空襲警報,但是史語所同人仍然照常工作並沒受影響,專從這一點來說,就比住在都市裡強的多。天還是照常悶熱,汗不斷的在淌,中午太陽曬在背上好像火烤一樣。
七月三日上午約馬君學良來,評訂他所作的《撒尼倮語語法》。撒尼是倮倮族的一個支名,他們居住的區域以雲南的路南、宜良、瀘西、陸良等縣和昆明近郊的幾個村落較多。……馬君在二十九年春天曾經跟著李方桂先生自昆明到路南縣的尾則村去調查撒尼語言,回昆明後,李先生就讓他重訂Vial氏的字典。後來他又找到一位黑泥村的發音人把這部字典重理了一過,並且增補了許多詞彙,另外又記錄了五十幾則故事和風俗謎語等,這些材料足夠他研究撒尼語言的音韻、詞彙和語法之用。現在所提出的只是音韻和語法兩部分,約佔論文全部的二分之一。……李先生對我說,他這篇論文在已經出版的關於倮倮語的著作裡算是頂好的。這雖然含著獎掖後學的意思,但是我看過論文初稿後,也覺得李先生的話不算是十分阿好或過譽。我一方面佩服馬君鑽研的辛勤,一方面更感謝李先生指導的得法。……下午四時毅生約集方桂、彥堂、梧梓開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導師會議,決定任、馬、劉三生的口試辦法。
七月十七日晚上,在程校長家裡,會到文學院院長向先喬先生(楚)。據他告訴我,川大中國文學系有向宗魯、龔相農、陳李皋、李炳英、徐中舒、殷石曜、胡荏蕃、穆濟波、蕭滌非、曾爾康幾位。其中只有中舒和滌非本來是熟人,其餘都沒會過,假期中大半離開學校,所以也沒有拜訪的機會。先喬年近六十,容貌態度酷似順德黃晦聞先師。宗魯治校讎目錄學,著述頗多,北大文科研究所近兩年來所收的劉念和、王叔岷、王利器諸生都是由他指導出來的。
一九四二年任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教授兼總務長。本任國立北京大學教授兼秘書長、文科研究所副主任,兼任國立雲南大學文法學院講師。在聯大開隋唐五代史、明清史兩課,在雲大開隋唐史一課。住昆明青雲街靛花巷三號北大文科研究所。
三月十日八時開文科研究生委員會及導師會議。立庵以莘田到大理籌設工作站為詢,謂外間傳說甚盛,且來源甚可信,余力為辨之。又雲有籌備邊疆學校之說者,餘亦辨之。覺明為我證之曰:「籌備之人已來矣。」謂文藻也。聞福田自渝歸,謂部中已派張廷休籌備邊疆學校,外間頗有舉此以訕笑莘田並譏北大者。冤哉!冤哉!莘田簡直自喜,往往為人所中,皆類此。
三月二十一日飯後至新舍南區第十教室,膺中為文科研究所講《九歌》解題及其讀法,餘主席,自六時半至十時半,歷四小時而畢,精甚。
五月四日上山至文科研究所,晤諸同學,與諸同學同進食,共立廚房中食之。同學勸餘坐室中,移菜至,謝之。飯後至圖書室閱視。……六時至文化巷公宴向覺明,主人錫予、金甫、從吾、莘田、子水、膺中、立庵及餘,陪客馮柳漪、邵心恆。九時散,歸。
六月二十五日八時開文科研究所會議,商討本年招生事宜,決與清華、南開同時招生,並分定出題人,餘出魏晉史及明清史題,十時半散會。又與錫予、從吾、覺明談至十一時半,其後復與錫予談至深夜一時後,就寢且二時矣。上下古今,不覺忘倦。
六月二十六日整理昨日文科委員會記錄。
西南聯大時期北大文科所七月三日三時半同至西倉坡開聯大校務會議,商遷校問題。序經主先遷師範學院於昭通,並派人收回敘永校舍以備萬一。眾鹹贊同。散會,歸已六時。晚出北大文科研究所招考試題,至深夜乃寢。
七月四日暑假應結束之工作,惟餘評閱學生論文矣。……文科研究所入學考試魏晉南北朝試題:一、通常所稱六朝、八代、南北朝,其分列若何,試述其次第,並其建都所在,國祚久暫;二、均田制始自何時,其法若何,影響若何。
七月二十七日七時至新校舍南區第七試場監考,研究生應考者六十餘人,報考北大文科者四人。十時至辦公室治事。十一時以後大雨,竟不得歸。一時子堅約往其家午飯,飯畢已二時半。復至校監試。六時歸。
七月三十日三時開文科研究所會議,五時半散。
九月十三日整理《附國地望與對音》文稿,以其中「薄緣」一段,別成《隋書西域傳薄緣夷之地望與對音》一文,以紀念先君八十生日。兩稿同付油印,為文科研究所油印論文之六與十九。
十一月二十日七時從吾為文科研究所講「匈奴父死妻其後母之演變」。九時散,歸。
一九四三年任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教授兼總務長,兼管事務組主任事務、校衛隊大隊長事務,授文學院歷史學系明清史一課;本任國立北京大學教授兼秘書長、文科研究所副主任。住昆明城內青雲街靛花巷三號西南聯大教職員寄宿舍;原北大文科研究所所址。
《鄭天挺西南聯大日記》一月十七日錫予來,示以覺明敦煌來書,隨與之長談文科研究所發展事。餘意語言調查可在雲南,然所關涉不廣,影響未宏。若歷史考證,此後惟敦煌一路,其未廣布、未研究者甚多。且其地為國際學術界所注意,關涉甚多,影響甚大。此後北大文研之發展,舍此莫由。今覺明開拓於前,吾輩正宜追蹤邁進。觀其來書,似不願與西北考察團合作,則惟北大單獨進行。然北大既困於經費,又與騮先、孟真、濟之諸公關係甚密,挈然舍之,亦難有成也。前日孟鄰師赴渝,攜有向中華文化基金董事會請款書兩通:一請文研考察費五萬元,一請文研印刷費五萬元,不審能得若干。覺明書中謂適之師在美為文研捐基金二萬美金,捐印刷費一萬,並為西北考察團捐二萬,如是則或能稍有所展布也。
六月八日三時至才盛巷開文科研究所會議,決定招生事宜。
十二月十四日三時至才盛巷開文科研究所委員會。五時會散。
一九四四年三月二十六日晚泰然來報告,今日將文科研究所圖書已運入城。
五月十三日四時至才盛巷治事,並檢書。文科研究所書籍尚未全部陳列。
五月二十九日三時至才盛巷開文科研究所委員會。五時散會。
六月十一日出文科研究所招考本國史試題。
一九四五年任國立北京大學教授、秘書長、文科研究所副主任,兼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文學院歷史學系教授、總務長、校務會議書記。講授明清史、中國史部目錄學。住昆明青雲路靛花巷三號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教職員宿舍。
五月三十日三時至才盛巷治事。開文科研究所委員會,並備面。會散,與枚蓀談久之,乃還。
六月一日錫予來,談文科研究所事,未畢。十一時王亞權來詢梅家住址,比去,再與錫予談。
八月二十一日十時至錫予處,開文科研究所委員會,到從吾與餘及錫予,凡三人,評定研究生論文。會未半,正之來,欲邀錫予任中央大學文學院長,餘等力阻之。……七時至才盛巷治事。泰然報告,檢餘存文科研究所書箱內書籍,與書單對照,凡遺失一百餘冊,計一箱,其事殊可怪。去年自山上運回書箱,發覺覺明、子水各失書多冊,曾囑泰然檢查餘書,謂僅失《全文》一冊。近以欲託芳若售書,復託泰然清查,忽然失去如許,甚不可解。泰然雲,運入城後並未檢查。餘疑之,然書均不值錢,更無珍籍,遂置之。九時還舍。泰然來,雲詳思之,入城確經查過,但因所失無珍籍,故餘未注意,理或然也。
一九四六年任教育部北平臨時大學補習班第二分班主任兼代總務長,教育部平津區教育復員輔導委員會委員;本任國立北京大學教授兼秘書長、文科研究所副主任,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教授兼總務長。
一月三日九時餘讓之、周燕孫來,商第二班各系助教、助理暨文科研究所人員事,冗員太多,不裁減無以對國家,裁之又念諸人生活無著,斟酌再四,決使一家哭,不使學校費,僅留研究所六人,各學系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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