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衛視上演過一部京味電視劇,叫做《芝麻胡同》,這部電視劇以解放前與解放後為背景,書寫了沁芳居醬菜園的愛恨情仇。
沁芳居老闆嚴振聲說,「老百姓什麼時候都離不開這口醬菜」。
在那風雨飄搖的時代,物質匱乏,北京城的老百姓對於醬菜的喜愛,可能如今大家是無法感受得到了,可是那時候的人們,對於醬菜的執著,卻穿越歲月銘刻於歷史。
講究的用料,做工的精細,讓醬菜在老百姓的口中綻放光彩
現在提起老北京醬菜園,可能大家第一時間想起來的還是「六必居」。當然能傳承下來的醬菜園,那一定是有它獨特的魅力。
在《芝麻胡同》中,醬菜園的數量還是挺多的,嚴振聲說,沁芳居的生意是除了六必居幾個大的醬菜園外,就數他們是生意最好的,可見即使有六必居,其餘的醬菜園照樣遍地開花。
餘白在《舊京舊憶》中這樣記載:「北京為華洋薈萃之地,商賈雲集,繁華鼎盛,為各省冠。而商業之發展,亦日新月異,只醬園一行,即有久遠之歷史。」這一段文字見於1940年5月25日的《晨報》。
可見在曾經的北京,醬菜這一行當確實發展得如火如荼,食物這種東西,無論怎麼變革,都逃不過一個道理,那就是好吃,能滿足人們的胃口。
在《芝麻胡同》中,沁芳居的醬是非常講究選料的,在兵荒馬亂的時代,黃豆本就難以買到,更何況豐潤馬駒橋的黃豆了,在劇中,孔老痴說沁芳居的黃豆不純,製作出來的醬也不純。
於是嚴振聲就帶上俞家大哥一起去豐潤進黃豆,沒有想到遇到了兵匪,活活的斷送了俞家大哥的性命。
這一段情節有何用意,一是為了展現老百姓在那個時代生存的不容易,二是展現了老北京醬菜的用料講究。
黃醬以豐潤馬駒橋和通州永樂店的黃豆為佳;甜麵醬以京西淶水小麥,自行磨製伏面為上;糖蒜必選長辛店或趙辛店的白皮六瓣大蒜,每頭要求重一兩二三、七八頭為一斤,而且需在夏至前三天從地裡起出,帶泥進貨,用以保鮮;再經剝、泡、曬、熬湯、裝壇等多道工序,製成的糖蒜光鮮脆嫩,兼有桂花香味,被稱為桂花糖蒜。
在《芝麻胡同》中孔老痴醃製的糖蒜一上櫃檯就被一搶而空,可見這醃鹹菜也是一個技術活,這是半輩子的手藝傳承。
現代工業帶來了很多便利,但是批量生產的東西,卻失去了那份天然的滋味。
想要做好醬菜,那就必須有嚴格的生產過程,每一個環節都不能有差錯,特別是在裝壇發酵的時候,更是馬虎不得,劇中的孔老痴,為了能醃製最好的醬,在凌晨兩三點就得起來觀察它們的發酵情況,可見在醃製的過程中,醬把式們的細心與耐心。
正是有了這份執著,才有了老北京人對於醬菜的喜愛。
現在我們看到黃醬或者甜麵醬,已經不再稀罕了,因為滿超市去找,都可以看到袋裝,或者瓶子裝著的醬。
可是在現代工業沒有完全發達的時代,制醬是一個非常繁複的過程,而且生產周期極其短暫。制醬一年只有一個生產周期,每年春節一過,就要把黃豆蒸熟發酵,製成「黃子」。
然後曬乾碾碎入缸,直到「處暑」才能起缸。這之後還有一個更加磨人的環節,那就是打耙,在《芝麻胡同》中就曾提到打耙的辛苦,如果不是每天二斤豬頭肉,這個活計都沒有人能幹得下來。
每口醬缸每日需要打耙四遍,每遍20-30耙,越是烈日當頭,越要趁著天晴打耙。偷一耙,整缸醬都毀了。
經過日曬夜露,和每日四遍打耙,一直到秋末,這耗費心力的醬才算成熟。這樣一個複雜的工序完成之後,才是一個完整的生產過程。
隨著生活節奏的加快,仿佛一切繁雜都無法滿足人們的需求,都說中國沒有奢侈品,其實怎麼會沒有,只是有些奢侈是求不來的。
人類總在說要戰勝自然,徵服自然,可是那些自然的東西,才是最真實的地方。無論怎麼戰勝,也不能忽略一個事實,人類也是自然的產物。
老北京的醬菜園
提起老北京醬菜園,不用筆者絮叨,大家肯定都能說出一個「六必居」來。
這個六必居有百年的歷史,這是正宗的百年老店了,所以也不必說咱沒有百年老店,是有的,只是在歷史洪流的夾裹之下,有些興盛,有些衰落了而已。
食物這種東西,是最具有傳承力量的,因為它是最實在的,它能滿足人們對生存的需求,正因為如此,食物才以最直觀的狀態,讓人們念念不忘,以至於一輩輩的傳承下來。
現在傳承下來,成為醬菜活招牌的六必居,始於明朝嘉靖九年(公元1530年),是京城歷史最悠久最負盛名的老字號之一。與之比肩的還有「桂馨齋」、「天源」等老字號。
六必居醬園坐落在前門糧食店街三號,其門面房子是中國古式的木結構建築,為1994年重新翻建,仍保持著古香古色的建築風格。六必居店堂裡懸掛的「六必居」金字大匾,據說出自明朝首輔嚴嵩之手。
此匾雖數遭劫難,仍保存完好,現已成為稀世珍品。
可見每一個百年老店都經歷過它的風風雨雨,在《芝麻胡同》中,嚴家的「沁芳居」也有老一輩傳承下來的頂戴花翎,帽子上的珠子價值連城。
「六必居」盛極一時,可是風雨飄搖的時代,一個醬菜園怎麼能逃得過戰火的荼毒呢?
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入侵北京城,慈禧太后西逃,義和團砸洋貨店,這些歷史造成的慘劇,也讓「六必居」無法獨善其身。
在義和團燒洋貨店時,「六必居」所在的前門外糧食店街遍地火海,眼看「六必居」要毀於大火了,店裡的夥計拼命把牌匾搶救了出來。
牌匾得救,店就存在,相傳蔣介石就特別愛吃「六必居」的醬菜。
六必居最出名的是它的醬菜,它也是北京醬園中歷史最久、聲譽最顯著的一家。
六必居有十二種傳統產品,它們是:稀黃醬、鋪淋醬油、甜醬蘿蔔、甜醬黃瓜、甜醬甘露、甜醬黑菜、甜醬倉瓜、甜醬姜芽、甜醬八寶榮、甜醬什香菜、甜醬瓜、白糖蒜。這些產品色澤鮮亮,醬味濃鬱,脆嫩清香,鹹甜適度。
在老北京的醬菜園中,還有一家實力雄厚的園子,不過在後來的「公私合營」中,與「六必居」合在了一起,那就是也有著百年歷史的桂馨齋。
傳說桂馨齋的首創者是一對由南方來京謀生的夫婦,可見在百年之前,就有「北漂」一族了。
就像如今的福建茶商,他們各地漂泊,然後把福建的茶賣到世界各地。
這對南方夫妻又把手藝傳給了一名姓沈的徒弟,後來這位傳承者以細心的態度,把醬菜做得更加精細,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在光緒年間,隨著桂馨齋的名聲漸隆,還曾被賜予腰牌等,這是進宮的一道憑證,可見他們的醬菜不但贏得了老百姓的稱讚,也贏得了最高統治者的欣賞。
食物這個東西最為奇特,沒有花裡胡哨的語言介紹,只需要用嘴去品嘗就可以了,食物用味道就可以徵服芸芸眾生。
從清光緒三十年(公元1908年)始,桂馨齋的規模進一步擴大,先後開設了南桂馨齋、桂馨棧、桂馨東記三個分號,在宣武區大川澱14號(南橫街50號),還擁有一座相當規模的工廠,人員超過百人。
桂馨齋的名品「佛手疙瘩」,也有人叫它「醬佛手」,這是它的鎮店品牌,是著名的特色醬菜,在《芝麻胡同》中嚴振聲騙林翠卿說嚴寬去南方進佛手去了,可見在這些醬菜人眼裡,材料的選用是多麼重要。
桂馨齋在選料時,也是非常嚴格的,做這道醬菜的材料,必須是北京南郊小紅門生產的「二道眉的芥菜頭」,首先要把菜洗得乾乾淨淨,再經過「晾」「曬」「醃製」,要反覆下料,再經過「蒸」「煮」「晾」「曬」「裝壇」「發酵」反覆9次,制出的產品才是合格的產品。
因為原料芥菜頭的尾部形狀酷似「佛手果」,因此得名「九蒸佛手」。
除了「六必居」、「桂馨齋」外,「天源」也是不得不提的醬菜園。
清同治八年(1869),京城當鋪四大商之一的「當劉」(劉湛軒)以2000兩白銀在西長安街上買下了一家油鹽店,改建為天源醬園,前店後廠,自產自銷。
天源醬園雖是京醬園,其所制醬菜卻以甜麵醬和各種甜醬菜出名,尤其是桂花糖熟芥,還曾進得九重宮闈,據傳還得到了老佛爺的讚賞。
1939年出版的《日下舊聞考》曾載:「北平醬菜,頗多著名,每年運往京東、東三省、上海等地者頗多,還遠銷日本,為京市出產之大宗,甜醬菜現以桂馨齋、天源、東楊、天義順等四家為最佳。
可見北京的醬菜園也是「諸侯爭霸」,所謂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一個地方如果有一種食物遍地開花,那就證明,這種食物在老百姓心中的分量。
為何醬菜園會在京城遍地開花呢
一種食物在一個地方生根發芽,並且發揚光大,那是因為有適合它生長的土壤。
在紀錄片《宵夜江湖》中提到過的一種小吃叫酸嘢,在水果中放辣椒的吃法,想必很多小夥伴是無法接受的,可是這種小吃卻是南寧街頭一種非常受歡迎的食物。
還有老北京豆汁,如果不是正宗北京人,從打生下來就接受的味道,估計很少有人能對這種味道「甘之如飴」。
同時還有「美式披薩」中把菠蘿放入其中的甜味披薩,這在義大利人心中是無法接受的,簡直是「叔可忍嬸不可忍」。
可見任何一種食物的產生,都有能適應它生長的「沃土」,就如朝鮮泡菜,東北大醬,四川臘肉等等各地風味食物一般,只有合適的地方才能開出豔麗的「花朵」。在生產力低下,物質匱乏的時代,人們總是會有秋收冬藏的習慣。
時近立冬,北京人的家裡就到了「藏」東西的季節了。在曾經的歲月之中,每到冬天,北京家家戶戶都會囤上幾百斤大白菜,再存上幾百塊蜂窩煤。
可並不是所有新鮮的蔬菜都能像大白菜這樣長期存放,於是在用鹽、醬等來儲存冬菜的時候,大家發現了鹹菜、醬菜等的處理方法。
人類是非常善於在點滴之中發現美食的處理方式的,因為大家都覺得這樣儲藏的食物又美味又方便,於是醬菜就在北京這塊土地發展了起來。
食物是一種最直觀的歷史,也許那些故紙堆中翻出的東西,會讓人們產生很多分歧,可是在食物面前,大家反而有一種神奇的默契,在那些流傳下來的味道中,不僅僅滿足了味蕾的快樂,還在這種快樂中追尋到那曾經的歷史,用胃液消化著歲月的積澱。圖片來自網絡,若有侵權必刪除,逆風解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