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我們身處數碼時代,我們目前的策展主要是把不同的學科聯繫在一起,「跨界」是非常重要的,這也是我們策劃的「上海種子」的理念。
關於跨界知識融合的另一個案例是「漫步趣味宮殿」(A Stroll Through A Fun Palace: Cedric Price & Lucius Burkhardt ),這是在1960年代初提出的,我們決定在2014年(威尼斯建築雙年展瑞士館)重新設計這個項目。我們一共有60位學者,整個夏天都在威尼斯,大家共同工作把文檔盤活,和訪客進行活動,訪客來得越多,檔案的量就越大。
威尼斯建築雙年展瑞士館,2014這裡還有一個開放洞穴的概念,在展廳裡可以看到樹木和周圍的鳥類。展館的整體設計也是通過跨界合作的方式共同設計的,有很多不同學科的人員一起參與,對空間做出解讀。我們還有一些專門的遮陽設計,可以把整個空間轉換為電影院。在整個威尼斯雙年展期間,我們可以對於整個空間進行管理和運營,我們不斷對展覽進行改變,它是一個活動的系統。展覽其實也是一個學習的工具,其主旨就是希望將場地當中的檔案激活,並且展示給所有的觀眾。
不僅是跨學科的探索,更重要的是,將不同學科,不同藝術的受眾匯聚起來。我們也相信受眾是平等的,每個人都享有參觀展覽的機會。
接下來我講一下蛇形畫廊,我是2006年被邀請加入到蛇形畫廊,擔任其總監。我們有一個夏季臨時展館項目(Serpentine Gallery Pavilion)。蛇形畫廊作為一個美術館,和很多其他美術館一樣面臨的一個危機就是機構僵化,失去創新能力。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畫廊每年都會進行嘗試,在公園草地上建造臨時空間。這些臨時空間可以呈現不同的內容,比如說「馬拉松訪談」、藝術家展覽。2017年Francis Kéré設計的展館就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結構,它無論是在什麼情況下功能性都很好:它很通風,可以減少炎炎夏日帶給訪客的不適感;而在雨天,展館可以將雨水聚集起來,形成一個瀑布,非常漂亮。
Francis Kéré設計的蛇形畫廊夏季展館一天清早,有一位計程車司機將我載到辦公室。司機覺得我應該是在那邊工作的,他就跟我講了一個故事。他說他去年和女兒一起在來肯辛頓花園(蛇形畫廊所在地),他的女兒只有14歲,她看到我們的夏季館。計程車司機說,一般他是不會去看美術館展覽的。但是現在有免費的展覽,免費的停車,展覽變得更加民主,任何人,甚至在無意當中就進入展覽中來。他的女兒看到這個建築也非常感動,她說因為這個,未來她想成為一名建築師。很多人都會途徑蛇形畫廊,他們未必會進來,但是他們也可能會受到建築結構的影響。
數位化時代的藝術展覽:沒有開始,沒有結束還有一些數位化的作品。另外一個項目叫「數字委託」(Digital Commission),顧名思義,我們用數碼的方式來呈現藝術。這個項目始於2014年。我們想要傳達的概念就是我們的展覽沒有開始,沒有結束,而是永生的。無論什麼時候到我們的網站上都可以看到這個項目的作品。最近是鄭曦然的作品展「壞柯基」(Bad Corgi),如果大家感興趣,可以從我們網站上下載「壞柯基」。其作品本身是具有生命的,是在不斷變化的,非常有意思。作品的主角是一隻柯基犬,有很多影像。「壞柯基」顯示在人類了頭腦當中,因為有很多的好奇心,很容易受到不同事情的吸引,從而分散了注意力,有的時候還有很強的佔有欲和衝動,有各種各樣矛盾的心結。
「數字委託」項目之「壞柯基」James Bridle的「雲指數」也是「數字委託」的項目。藝術家從歷史角度,從衛星圖像當中收集到一些數據,組合形成作品,顯示了目前世界政局的變化,比如說歐洲的公投,也就是說在藝術作品當中融入了政治元素。這個作品也可以從蛇形畫廊的網站上下載。
我們可以從很多過去的經驗豐富的藝術家學習到很多,也可以從很多年輕的藝術家身上學到很多。我們發起了「89+」項目,邀請了很多1989年之後出生的藝術家。1989年是網際網路誕生之年,全球資訊網技術得以發明。1989年之後出生的人,是網際網路時代到來之後初升的人群,也就是說,他們是網際網路原生的人群。我們想了解這些藝術家的所作所為。
在這個項目中,Julie Boukobza將藝術和技術整合在一起進行探索,做了一個「過濾泡泡」(Filter Bubble)的活動,有很多的藝術家都參與進來。「過濾泡泡」想要探索的問題也是一個很有相關性的問題。我們知道,在網際網路上,實際上就是我們對信息的一個探索。法國有一個詞,意思是你可以自由的探索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但是,其實網際網路有算法,算法可以讓訪客逐漸局限於自己的檔案當中。 換句話說,你得到的信息,或者說你被給到的信息,只是你自己作為一個用戶可能會喜歡的東西,慢慢的你,就會被自己鎖到自己的信息偏好和觀念當中。我們很多藝術家希望通過探索「過濾泡泡」,把年輕人從中解放出來。
「過濾泡泡」,「89+」項目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她不僅是我們第一個夏季展館的建築師,也是蛇形塞克勒畫廊(Serpentine Sackler Gallery)的建築設計師。非常不幸,她65歲就去世了,為此我們策劃了一個展覽,呈現她充滿遠見卓識的作品和繪畫,以及她的速寫和筆記。
哈迪德在去世前兩周做了一次講座,在講座當中,她展示了這些筆記本。講座之後我給她發了簡訊,我對筆記本中的內容非常感興趣。我說我想做一個大的展覽來展現這些作品。非常不幸,兩周之後她去世了,這個展覽變成了她身後的紀念。在蛇形畫廊,我們的團隊不想只是展示哈迪德的作品和繪畫,還想做我們第一個VR項目。我們和谷歌合作,做了一個VR實驗,可以拓展人們的感知空間,讓大家在不同的空間當中去感受哈迪德的作品。
扎哈·哈迪德的速寫本扎哈·哈迪德設計的蛇形塞克勒畫廊「沒有詩就沒有社會」:探討藝術在社會中的作用在去年的馬拉松峰會上,我們探討過一個問題,那就是:藝術在社會中的作用是什麼?
「沒有詩就沒有社會」(There can be no society without poetry),這是Octavio Paz說的。如果說這句陳述是對的, 我們就必須要把詩歌融入到社會當中。這就是為什麼很多藝術家越來越多地採取實質行動。
Tania Bruguera是古巴的藝術家,她參與了古巴總統選舉,並且希望在2018年可以當選為古巴的新總統。如果她真的成功了,古巴就會成為一個藝術家當政的國家。Edi Rama(藝術家、政治家、作家、前籃球運動員)已經第二次當選成為阿爾巴尼亞總理,我們看到藝術家也逐漸成為政策決策者的角色。藝術家可以採取實質性的行動,這讓我覺得很有意思。還有一位美國人,Eileen Myles是一位詩人,2010年也競選過美國總統。
還有一位和古斯塔夫·梅茨戈爾同代的藝術家John Latham,這個人的想法也很有意思,他也是探討藝術對社會所產生的影響。APG 這個團體希望探討藝術家在當地的地位。 A是藝術家,P是所在地,G是團體。所有的大機構、實體或者說任何大公司、大企業都應該有一個藝術家團體,也就是說藝術家應該嵌入其中,每年都應有一段時間有這樣的一些藝術家可以參與到運營當中。
我們在布魯塞爾有另外一個展覽,這個展覽還在進行,一直會持續到2018年8月27日。展覽由我和Asad Raza共同策展。Asad Raza著作頗豐,特別是對「世界性」這個概念有充分理解。他充分認識到全球化對藝術和文化所產生的影響,同時也了解到,世界化、全球化會讓全球都變得越來越一致、統一,也可能會成為一場災難,產生一種滅絕,這不僅是物種的滅絕,也可能是文化現象的滅絕,比如說語言的滅絕。我們知道全球每天都有一些語言在死亡,我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Asad Raza也明白,對全球化的抵抗其實也會有危險和問題,例如可能會導致新形式的國家主義、不寬容,以及種族主義。這就是Mondialite 這個展覽的邏輯,它是一種開放的邏輯,對全球化、同質化的力量進行反思,希望通過這個展覽來促進對話。
Mondialite 的主題是一種群島化的概念。我們知道Asad Raza本人是來自於一個小島,他希望將自己出生成長的島和其他的島連接起來,這是一個身份認同的課題。如果說我們和外界進行溝通,並不意味著會失去自己的身份,而是我的身份認同會更為多樣和豐富。
「上海種子」的探索:創造一種新的模式,把不同領域融合起來對於我們來說,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們不能止於融合不同的知識,同時還應該有很多的形式。就像今天,我們在喜瑪拉雅美術館進行一個「馬拉松訪談」,科學家、建築、藝術家和不同領域的人在一起坐下來聊天。
2005年的時候,我第一次產生了「馬拉松訪談」的想法,當時我在德國參加一個活動,他們邀請我上臺做一個講話,我想如果我可以邀請不同的人上來聊24小時,那將會非常有趣。在社會上我們有不同的領域,比如藝術、建築、科學等等, 所有領域似乎都是非常隔離的,彼此之間沒有足夠的交流和溝通。因此我想創造一種新的模式,把這些不同的領域融合起來。比如說觀眾可以聽到音樂家、藝術家、建築師等不同職業的見解,這不僅對我們的講者,而且對我們的觀眾都是一個跨界的體驗。
「上海種子」第二章啟幕之時,小漢斯、戴志康、張雷、李龍雨(左起)進行了對談。我們會設定一個大的話題讓大家來討論。2014年我們和古斯塔夫·梅茨戈爾合作。梅茨戈爾是20世紀和21世紀最著名的藝術家之一,他想要更廣義的討論「滅絕」這個概念。他說我們在討論「滅絕」的時候,一定要強調滅絕是很嚴重的,因為如果你只是說氣候變化,人們還是很麻木,一定要說滅絕大家才會覺醒。當時我們邀請了60多個人,把他們邀請過來,共同討論如何找到一個解決方案來避免這種滅絕。而且現在世界上到處充滿戰爭,戰爭是促進滅絕的,它會破壞一切。這就是為什麼需要向和平投降。就像小野洋子所說的,我們有不同的提倡和平的做法。
Cary Fowler也是很有遠見卓識的人,他創立了種子銀行(The Svalbard Global Seed Vault),他在北歐收集了很多種子,如果有天世界有滅亡之虞,這樣的種子可以發揮很多的作用,不讓我們真的面臨滅頂之災。
至於上海種子項目,我和李龍雨先生一起作為策展人,希望各個領域的藝術家都可以參與進來,但是又不局限於藝術家,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沒有用藝術家的提法,而是用了「研究員」的原因。
日本的建築師藤本壯介的結構也很有意思,這個建築就在喜瑪拉雅美術館外面。很多年輕藝術家可以共同探索這樣一個建築的呼吸代謝節奏,包括利用它旁邊的公園 (世紀公園),讓更多遊客有機會參與進來。
藤本壯介為上海種子設計的「遠景之丘」視覺藝術家邱黯雄小組希望在一輛公交車上實現的公共藝術項目《未來線路》,也就是我們如何來遊覽上海的項目。科幻小說家劉宇昆(Ken Liu)也特別為上海種子撰寫了《上海48小時:國際遊客周末觀光指南,行星漫遊者出品,2116》。還有表演藝術家奧託邦戈·恩坎加小組的「土地對話」。還有一個線上遊戲:《玩出未來 2116》。我們的想法是要建一個科學實驗室,把科學實驗室和藝術家、工作室結合起來,做一些實驗性的創造。尤其是想要探索在數位化時代,我們如何進行這些創造。
最後我想說,上海種子項目中的部分理念,可以說是為了紀念陳箴。陳箴是一個非常具有遠見卓識的當代藝術家,他英年早逝,50多歲就去世了。他一直在思考21世紀中國的這些大城市的問題,怎麼樣把藝術、科學等等這些相互割裂的領域聯繫起來。陳箴一直說,我們藝術家要作為一種橋梁,把這些東西聯繫起來,他的夢想是在上海開一個辦公室,進行跨領域的融合工作。因此,我想把我們今天的講座和上海種子項目也用來紀念他。我也希望今天早上的講座可以讓大家理解一下跨界的意義在哪裡,同時讓大家理解陳箴這樣的一個的想法,或者說未能實現的理想。
(本文系孟悅根據演講實錄整理,小標題為編者所加。)(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