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隨著非加賀藩的山本開藏、平賀讓等官員失勢,加賀藩軍官搶回了造艦本部的控制權。此後,日本海軍的軍艦設計工作就都是藤本喜久雄主持的。
然而好景不長,1934年3月12日凌晨,發生了日本海軍史上著名的「友鶴事件」。參加夜間演習的友鶴號在風浪中傾覆了。
友鶴號是一艘最新型的水雷艇,是千鳥級的第三艘,事件發生時剛剛建成服役半個月。算是絕對的新銳戰艦,在一次演習中發生如此嚴重的事故,看起來實在不該。因此負責該型艇設計的藤本喜久雄理所應當地受到了處罰。
但實際上,這個事真的不能賴藤本。
根據當時的《倫敦海軍條約》,日本的重巡洋艦噸位只有美國的60%,輕巡洋艦是70%,驅逐艦、潛艇也受到相應限制。這讓將美國視為主要對手的日本非常不滿。但這個條約給日本開了個口子:600噸以下艦艇不受限制。
小日本兒什麼尿性?守小義輕大節,規矩他們也遵守,但你給他們漏個二指寬的縫,他們能把航母開進去。立刻就抓住這個口子大做文章:600噸以下不限,那我把600噸的船造到跟你驅逐艦一樣火力,我不就賺大發了?
千鳥級就是這種思想的產物,不到600噸的標準排水量,裝了3門127毫米艦炮,兩座533毫米魚雷發射管,航速還高達30節。與之相比,美國在二戰中建造的埃瓦茨級護衛艦,滿載排水量1360噸,才裝了3門76.2毫米炮、幾門高射炮和幾部深水炸彈發射器而已。千鳥級設計要求之喪病程度,可見一斑。
幾百噸的小艇上,裝了一堆重型火器,跟猴兒頂燈似的,還跑得賊快。能穩當得了才有鬼。千鳥級拉出去一遛,全速狀態下轉個15度彎,艇體傾斜30度。可把海軍給嚇禿嚕了:這玩意兒不成,要死人滴大大滴。改造了艇體,還規定高速航行不能大拐彎。
所以說問題是海軍這個甲方提的需求不合理造成的。藤本喜久雄作為乙方,甲方要五彩斑斕的黑,要LOGO變大的同時縮小……提的要求再混蛋他也得滿足。按照甲方要求拿出來的產品,使用中出了問題,不能說是乙方的責任。海軍高層其實也知道,這個事沒太難為藤本,給了他一個警告處分就過去了。
但事件發生後受到的責難和調查的壓力,導致「造艦鬼才」藤本喜久雄崩潰了,與1935年1月9日腦溢血死亡。「鬼才」沒了,海軍高層想起還有個「神」呢,把平賀讓請回來主持造艦本部。
辛辛苦苦多少年,一夜回到解放前。造艦本部裡加賀藩那幫軍官哪兒服氣啊,先是轟轟烈烈的給藤本喜久雄搞了個風光大葬,然後回到部裡就搞起了「大掃除」。把明治時代開始積累下來的所有海軍造艦資料、模型清出來,堆在門口廣場上,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您瞧見沒有?小鬼子掃蕩起自己來也夠狠的。從此,日本軍艦設計一蹶不振。
這都還沒完。1935年9月26日,參加演習的第四艦隊遭遇颱風。初雪、夕霧兩艘驅逐艦被切斷艦艏,另外四艘驅逐艦被巨浪擊垮艦橋,另外還有包括航母和巡洋艦在內的多艘軍艦在風浪中受損。這就是日本歷史上著名的「第四艦隊事件」。
要說這個責任也不該由造艦本部來背。一般來說,波高達到波長的二十分之一就算巨浪,而當天日本第四艦隊遭遇的巨浪,波高達到波長的十分之一,已經大大超過艦艇設計的強度水平了。出現如此嚴重的損失,是當時日本氣象研究、觀測上有缺陷造成的。
但這個責任卻被推給了日本海軍造艦中正在推廣的新技術:電氣焊,認為是焊接技術建造的船體強度不足,在在風浪中受損的。平賀讓下令以後禁止在造艦中使用焊接,一律恢復傳統的鉚接技術。從此,日本軍艦設計開始排斥新技術,傾向於保守。
您說平賀讓這麼幹有沒有收拾加賀藩勢力的考慮在內呢?我不太清楚。
反正日本海軍中,不同派系的鬥爭也一直熱火朝天,比陸軍也不遑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