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景象被埃裡克艦隊中的一名基督徒給記錄了下來,這個赫布裡底群島的維京人是其中一艘船的船長,他名為赫爾約爾夫·巴爾達爾松(HerjolfBárarson),之後成為新殖民地的領導者之一。他寫下的關於這次經歷的一首名為《哈弗吉爾丁加德拉帕》(Hafgeringadrápa)的詩中,他祈禱上帝在他面對"海上的粉碎者"時能讓他安全通過。
13世紀的王公們的指導手冊《斯百庫魯姆·裡格爾》(國王之鏡)中的描述更詳細地再現了這一現象:"就好像是大海中的所有的風浪聚集在了三個水峰之中,形成了三股巨浪,大海中全是海牆,任何地方都看不到開口;它們比高山還高,就好像是高高懸起的懸崖。"
不過這個關於海牆的記載的可信度被之前的章節稍微削弱了,前文討論了在格陵蘭水域發現的美人魚:如果美人魚抓到一條魚並且將它扔進了船裡,那麼水手們命中注定要慘死;只有讓美人魚吃掉這條魚,水手們的性命才能保全。
和貢比約恩的巖島群一樣,哈弗吉爾丁也可能是一種海市蜃樓,是風暴來臨前夕帶來的氣溫變化引起的某種光學效應。相對乏味的是,也許讓埃裡克幾乎損失了一半船隊的災難就是一場風暴,並不是其他任何怪異的自然現象。
前往格陵蘭的航行從來都伴隨著風險,而且在它的東海岸遭遇海難幾乎就等於餓死或曬死。在1169年之前的某個時間,埃納·索爾蓋爾松一行艱難地走過了冰蓋,並且在距離西部定居點只有一天路程的地方死去了,伴隨他的還有一同出發的兩個同伴。
埃納家族的命運一直不好,他的哥哥英吉蒙德是個牧師,並且於1188年在格陵蘭東部遭遇海難,他的屍體14年後才在一個洞穴中被發現。據說,他的屍體並未腐爛,而且在他的身旁發現了一組蠟丸,這就解釋了船員們的命運。
有一個人名為"運屍人"洛丁,他讓人毛骨悚然的維生手段就是在格陵蘭東海岸的海灘、海灣和洞穴中尋找遭難的水手們的屍體,隨後他將屍骸熬煮,直到只剩骨頭,這樣他就能將這些骨頭運回到定居點,以便妥善安葬。
最著名的一次海難發生在1125年,安比約恩·奧斯特瑪德的兩艘船在無人定居的海岸擱淺。
4年之後,西格爾德·尼雅爾松率領的狩獵隊伍偶然發現了海難地點,他們發現倖存者們建立了一個大型營房。在營房裡只有一個人,不過他已經精神錯亂了,當他看到救援者時,他驚慌失措地逃走,並且在一個峽谷中摔死了。
西格爾德的隊伍收集了其他人的屍體,將他們的肉從骨頭上煮下來。他們帶著這些骨頭和打撈到的所有貨物(比如船上的珍貴的鐵釘)回到了加爾達爾的主教駐地,將骨骼給了主教,讓死者獲得一個體面的葬禮,不過他們自己保留了貨物,因為根據格陵蘭的法律,這是他們應得的。
不幸的是,安比約恩在挪威的親族聽說了這件事情,他的侄子奧蘇爾在第二年前往格陵蘭,和他一起的還有其他海難遇難者的親屬,他們試圖要回這些貨物。
他們將案子報告給了加爾達爾主教阿爾納爾德,不過主教對此不予理會,他們不得不在格陵蘭過冬,等待在第二年春天的格陵蘭島的主要議會——加爾達爾庭上解決這件事。
阿爾納爾德主教的最強大的支持者埃納爾·索卡松極力反對這件事,他還擁有一大批庭人。埃納爾強烈反對在這個案件中採用挪威法律,那樣結果就是貨物要被送回挪威,而且庭也駁回了奧蘇爾的案件。在隨後的吵架中,埃納爾將奧蘇爾打死。
隨後挪威商人和格陵蘭人之間的籤訂協議的嘗試未能成功,雙方在加爾達爾的埃納爾斯峽灣和埃裡克斯峽灣之間的一小片土地上爆發了戰鬥,包括埃納爾在內的許多人被殺。不過隨後,在雙方應該支付多少賠償款的問題上,雙方再起爭執。
最終挪威人逃出格陵蘭,空手回到了挪威。總共有11個人死在這次關於海難貨物的爭執之中,顯然這批貨物價值不菲,值得雙方為此一戰。這也生動地證明了,無論解決爭端的理論機制是什麼樣的,流血和暴力在維京時代的法律程序中很少缺席。
那些在986年完好無損地抵達了格陵蘭的14艘船上的移民者,充分地利用了他們的首領在三年前初步探索的結果。埃裡克將自己的農場建立在埃裡克峽灣的頂部斜坡的布拉塔赫裡德(意為"陡坡"),這裡是現代的科西瓦蘇克地區,是整個海岸上最適合放牧的土地。
艦隊的其他首領也佔有了大片好地:赫爾約爾夫·巴爾達爾松定居在赫爾約爾夫斯峽灣,凱特爾·菲弗爾斯基獲得了赫拉芬斯峽灣,他們的農場成了"伊斯特裡比基德"(東部定居點,今卡科爾託克)的核心地區。
一小群人沿著海岸向西行進了375英裡左右,他們在那裡建立起了"維斯特裡比基德"(西部定居點,今努克附近)。
隨著越來越多的北歐人加入了這個新的殖民地,兩個定居點的規模都越來越大。例如,託爾比約恩·維菲爾松在982年的紅色埃裡克在冰島的法律糾紛中支持他,因此他獲得斯託卡尼斯的一片土地作為回報,那裡本是埃裡克的土地的一部分。
當時的資料顯示,格陵蘭島上最終在東部定居點有190個農場,而西部定居點有90個農場,此外,東西兩個定居點之間有20個農場組成的小定居點,那裡有時也被稱為中部定居點,雖然它實際上是西部定居點的外圍地區。
現代的考古活動表明,實際上在東部定居點有500個左右北歐人的聚落遺址,而在西部定居點則有100個左右,不過這些遺址並不都是同一個時期的。
格陵蘭島的北歐人社群在人數最多時有多少一直都有大量的推測。20世紀60年代的一個估算認為人口高達37333人,不過現代的學界共識是在高峰時有4000—5000人,而在低谷時有2000人。
格陵蘭的人口比起冰島人口,實在少得可憐,冰島也許此時已經有8萬人了。所以雖然格陵蘭殖民地也許在正常情況下可以自給自足,不過在面對任何種類的人口上的衝擊時,這樣小規模的人口實在是太脆弱了。
就像他們在冰島所做的那樣,維京移民試圖將北歐人的放牧生活方式完全移植到格陵蘭。幸運的是,他們當時的海洋溫度比現在的平均溫度要高几度,這一時期被氣象學家稱為"中世紀暖期"。
在這一時期,海冰的分布還不如現在這樣靠南,格陵蘭附近有更廣闊的海域可以通航和捕魚,更不用說當時的冬天要略微溫暖一些,雖然在維京時代,當地的夏季白天的平均溫度都很少超過10攝氏度。
相對溫暖的環境促進了許多物種的生長,如闊葉的樺樹——在較冷的氣候下矮樺樹則更為常見。在格陵蘭島附近海域,當時記錄中的露脊鯨在範圍比現代的緯度更高的地區活動。
在中世紀暖期和其後的小冰期內,氣候變化的幅度十分明顯,因此維京人即使生活在一個相對溫暖的階段,也會遭遇寒潮。北歐人的殖民地存在了超過4個世紀,這證明他們的社會有足夠適應力來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