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市印象系列之六:隴上江南詩意天水,詩歌的青年,詩歌的城

2020-12-19 記攝人間

天水市印象系列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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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的青年,詩歌的城

文:甘肅 鍾文

八十年代中後期的天水市,與全國所有城市一樣,是一座詩歌的城。

一九八五年,天水報復刊,天水熱愛文學的青年有了自己的園地。這一年,一張影響中國半個世紀的先鋒詩報橫空出世,它讓中國的詩歌出現了萬木爭榮、萬壑爭流、萬馬奔騰的局面。這張命名為《詩歌報》的報紙,讓數以千計的天水青年成為詩人。

與全國的詩歌流派相映成趣,天水雨後竹筍般誕生了幾百個詩歌(文學)社團,每個工廠有,每個技校有,每個大專院校有。這些詩人與當時特別新潮的「麻子隊」員迥然不同,他們蓄長發而不燙髮,他們戴墨鏡飈輕騎而不惹事生非,他們有詩歌沙龍而不是聚眾狂歡,他們的精神世界是崇高的詩歌和文學,沒有色情。

其時,天水的馬路上、公交車上有多少目光深邃又明亮、衣著整潔又時尚的詩人。

王若冰、文長輝(羅巴)、楊春號稱天水詩人「三劍客」,渭南師範青年音樂教師劉瑞明率領著一群詩人,這是當時天水詩歌的主流,天水報《雨絲》副刊是天水文學的風向標。

一九八八年秋天,李益裕先生主編的《天水文學》創刊,天水的詩歌、天水的文學達到一個高潮。

一九八九年九月,我來到天水師專中文系求學,即被這所高校海潮一般的詩歌淹沒,近十個文學社,僅中文系就有二百多號詩人,比濱河路上的麻雀還多。金波、張晨陽、魏旭、張東宏、康子恆、楊勝利、張巖松、亦墨、徐翔,數不清的詩人在詩歌的海洋中遨遊。

金波深沉含蓄,張晨陽像個學究,魏旭說話就是機槍掃射,他寫的詩他自己能一個字不漏地背誦下來,我非常佩服。

儘管高考慘敗使我沮喪不已,但因為痴愛詩歌寫作,一天的光陰也就在閱讀和寫作中匆匆走過了;又因為有點基礎,發在學校油印刊物上的詩歌朦朧晦澀,王元中老師開始注意並點評、讚賞,我們就有了昂揚走路的精神。高中時期在《少年文史報》等報刊上發表過作品的張虹提議我們作師專「三劍客」吧。這便是一個就近的目標。經歷過高考的拼命,放鬆下來兩個多月,我們就做起「詩人」來。我們這群乳氣未脫的毛孩「詩人」與其他學生有什麼區別?區別就在於我們顛狂、瘋狂、偏執,捨我其誰,目含萬物又目空一切。

師專校園裡出現了一張海報:甘電技校舉辦詩歌沙龍,邀請天水師專的詩人屆時參加。張虹倡導我們去,見識一下天水市的詩歌洪流。我欣欣然前往。

而那個下午去參加詩歌沙龍的只有我們三個入學不久的新生:西颺、西嶺、西堃——自命要用詩歌書寫中國西部壯美河山和歷史風物的三把笤帚。中文系平常張牙舞爪的四五十個學生詩人上哪裡去了呢?

我們是專「三劍客」向東而行。天空是寡白的,有些慘澹,看不見尊容的風裹挾著犀利的呼嘯在空曠的河床上肆虐,撲向我們的臉面時,呼嘯變成了猙獰的狂笑,我的面頰猶如刀割一般生疼。禿頭柳、朝鮮槐不堪摧殘,形容枯槁。沒有雪——也還沒有下過一場雪,南山上一片灰暗,顯得非常的寂寥、落寞,死亡一般。

我們迎著鋒利的風刃沿藉河河堤朝東走,單薄的衣服被風鼓脹,像三截氣囊在飄動。

我們到達了市總工會。我們走進寒冷乾燥的大屋子時,已有十多位青年詩人在那裡等待。

今天想來,我們三隻灰鼠在凜冽的北風中很有「詩意」地走著,用充滿詩歌情調的步伐鏗鏘有力地叩響了天水市一九八九年冬天那個下午的濱河南路,我們走進總工會會議室環視周圍的眼神也充滿了詩意。我們是詩歌的王子,蓬亂的頭髮和毛茸茸的鬍鬚張揚著現代主義詩歌的不可一世。

我們等待某工廠張詩人的到來,但張詩人遲遲沒有露面。其他人也不說話,都在等待張詩人的到來。我們自命的師專「三劍客」像三隻山羊一樣低下頭抵在一起竊竊私語。我們在審視了每一個女性詩人後發表各自的觀點,交換肯定或否定的結論。我們一致認為,那幾位來自工商企業的女青年詩人很有氣質——雅靜但不乏蓬勃朝氣,齊刷刷全是短髮,厚重而流暢地很有分寸地披在肩頭,服裝簡樸大方,不施脂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我們武斷地認為,她們的詩作不如我們,但我們十分渴望與她們建立私人關係,至少有所往來;然而她們就像初夏清晨林中的小鳥,在靜靜地等待旭日的東升——等待張詩人這顆詩歌太陽。

張詩人終究沒有來,我們等了一個下午。我們回到學校時食堂早已關門,宿舍溫暖如春的暖氣讓我們才覺得外面的天氣確實很冷。我們沒有按學校要求去上晚自習,而是躺在床上繼續談論那幾位女詩人。我們的談論是經不起算帳的,兩天的夥食費已經被扣掉,而那幾朵鮮花還遠在天涯。

用世俗的眼光看,我們三個人是成功的,《詩歌報月刊》、《飛天》、《校園青春詩選》等省級文學期刊和出版物留下了我們稚嫩的腳印,留下了我們作為詩人的痕跡,留下了我們青春的歌聲。詩歌照亮了我們年輕的生命,也照亮了我們的前程。一九九二年夏天,我們三個人同時分赴大中城市,而沒有去鄉下教書。我們同時做了機關秘書。十多年後,除了我仕而不優外,他們倆都成了官員。雖然詩歌早已成為溫暖的記憶,但每次見面,都要談起那個乾燥、寒冷、空洞又不乏詩歌情調和色彩的下午。

跟往事乾杯!跟一九八九年冬天那個下午乾杯!

為往事乾杯,為那個乾燥寒冷的下午乾杯!酒杯裡盛滿中年男人不再滾燙和癲狂的血液,去澆灌這匆匆忙忙一生中那朵沒有凋零的時光之花。

當年的詩歌青年已經過「天命」之年,但年輕的詩人一波又一波成長起來,天水還是一座詩歌之城。今天天水的詩歌隊伍更加龐大,這些詩人的成就更加醒目,我們這些老人為他們欣喜,為他們振奮。

二〇二〇年五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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