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翻開唐代著名文學家柳宗元的文集,會看到有篇名叫《南嶽彌陀和尚碑》的文章。柳宗元在這篇碑文裡,記敘了一個名叫承遠的和尚傳奇的一生。
特別是文章一開頭就寫道,承遠的弟子法照是唐代宗時的國師,向天子介紹了老師的特異出眾的德行,使天子也十分景仰,每天南面遙向承遠行禮,並賜名承遠的道場為「般舟道場」。
那麼,這個可以貴為國師的老師的人、可以讓天子也向他禮拜的人、一代文豪柳宗元也親自為他撰寫碑文的承遠,是個怎樣的人呢?為什麼被叫做彌陀和尚呢?
承遠,江州人,淨土宗的第三代祖師。曾任衡州刺史的唐代土人呂溫,寫有一篇《南嶽彌陀寺承遠和尚碑》與柳宗元的《南嶽彌陀和尚碑》同為承遠生平研究的最重要的史料。碑文記載了承遠出家的原因。
據說,他開始有志治學時,在鄉校中學習。鄉校是儒家經典與思想體系的教學機構,但承遠卻發現自己並不喜歡這些傳統士人學習的內容,他感覺所學的詩書禮樂都是束縛人的陷阱和桎梏,非常不快樂,但又無法解脫其中。
這時,他遇到一個信士以佛教經典中的言語來質疑於儒家之學。承遠覺得與自己的內心想法很契合,大受震動:「怡然聳聽,宛若前聞,識契心冥神動意往」。於是他決定辭別家人,出家修行。
承遠學佛從四川開始,隨著他遊歷的足跡,跟隨過幾個老師,對不同宗派的知識都有所涉獵。他最初師事蜀郡的唐禪師處寂,之後又到資川追隨唐禪師的師父智選大師習禪。這時承遠還只是一個在家的信士。
唐開元二十三年,承遠二十四歲,到了荊州玉泉寺,在惠真和尚門下剃度。呂溫碑文中形容他剃度之後的樣子,相當的不凡,:昂然古貌,森映喬松」,也就是說氣宇軒昂的,像古人一樣的容貌,與高高的松樹交相輝映。
他在玉泉寺承遠學習了天台宗和律宗。惠真見承遠非常出色,就派承遠到衡山去。這是為了讓他分宗立派,擴大影響。唐代的衡山也是一個佛教中心,高僧大德很多,尤其是律宗尤為發達。
承遠越過洞庭湖和湘江、沅江,到了南嶽衡山,止棲于衡山天柱峰的南面。在這裡,承遠從通相法師那裡受了具足戒,又潛心學習「三乘之經教,四分之紀律,八正之倫要,六度之根源」。
他不僅學習了三乘經典所記載的佛學知識,也學習了律學戒法,以及八正道、六度等修行之道。承遠對佛法已有深入的研究,但仍未滿足,覺得沒有找到自己的最終定位。
這時,承遠聽說有一個高僧慧日在廣州弘法,不遠千裡到了廣州向慧日求法。慧日對他說,如來授予我們的佛法,是用來拯救眾生的,只求個人的超然,獨善其身,怎麼能稱作仁呢:「如來付受吾徒,用弘拯救;超然獨善,豈曰能仁」。
慧日認為,應該依照《無量壽經》來修念佛三味,才可以救濟苦難的眾生:「以濟群生」。慧日的這番話,點出了承遠以前修禪學律的癥結:只能個人獨善,不能普度眾生。承遠由是「頓息諸緣,攝歸心」,確立了自己一生修行的方向,從此專修淨土。
唐玄宗天寶初年,三十一歲的承遠從廣州回到衡山,開始以自己的方式安心修行。淨土宗的修行方式簡單易行,主要就是念佛。但承遠與眾不同的地方在於,他不僅念佛,還修苦行,在生活上嚴苛地對待自己。
他開始住在衡山西南的巖石下,有人給他吃的就吃,沒有人給,他就吃土泥和草木(應該是吃一些野菜)。穿衣也是這樣。
當時有很多人從南方或北方極遠之地來向他求法,來到崖谷時看到人身形羸弱,塵垢滿面,射著身子在背柴,「羸形垢面,射負薪樵」,還以為是大師的一個僕人,後來才發現就是承遠大師本人。
承遠的苦行使他獲得了信眾的敬仰。同時,承遠又善於教化,立意取乎中道,隨機設教,以求讓大眾能更快理解。
不僅如此,他又常常向大眾宣傳念佛法門,將念佛的佛號與經書中的重要語句書寫在大街小巷,鐫刻在山巖谷,勤勉地教導大眾,因此歸化他的人很多,信眾們自發背負著布帛,伐木石,在山巖下為承遠建起了一座寺院。承遠不拒絕,也不刻意營求。
寺院蓋好後,唐德宗為承遠命名為彌陀寺。蓋寺院剩餘的錢財,則布施給了窮人和病人,承遠也不居為自己的功勞。此後承遠仍然過著他苦行的生活,一直到九十一歲圓寂。
從現有的史料中沒有發現承遠有什麼著作。承遠一生弘法,主要身體力行,身教言教。所以呂溫說:「不以身率,誰為教先,誰能弘之,則南嶽大師其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