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2-16 10:15:27 來源: 南通網
□安鐵生
自有記憶起,我從小就對老鼠和蝙蝠沒有好感。老式磚牆黛瓦木板相隔的房屋裡,老鼠梁上爬、角落裡鑽、多處打洞、到處躲藏、咬破木箱碗櫥衣被、偷吃飯菜米麵,半夜醒來總聽到其噬咬什麼和走動的聲影,讓人十分害怕又痛恨,用了滅鼠毒藥、捉鼠牢籠、夾鼠彈簧,弄死一兩隻其餘就無法再打到它了。
上世紀五十年代,中華大地曾舉行聲勢浩大的「除四害」運動,全民上陣老鼠過街人人打。這是地面爬的,再說天上飛的:唐代元稹《長慶集》「景申秋八首」詩有:「簾斷螢火入,窗明蝙蝠飛。」我們兒時蝙蝠也很多,白居易《山中五絕句·洞中蝙蝠》稱:「千年鼠化白蝙蝠,黑洞深藏避網羅。」它總藏在陰暗角落裡,包括家中廚房、廁所,荒廢的祠堂、廟宇,城市上空傍晚常見它們聚集在空中吃飛蟲,這一點老師告訴我們它是有益的,但它黑色小頭大翅膀、能撲撲翻飛,卻屬哺乳類。長輩們一再告訴我們說它是老鼠變的,白居易《喜老自嘲》中也稱「蝙蝠鼠中仙」,是唯一會飛的哺乳動物,但總覺和老鼠很像既懼怕又討厭。聽說兩廣人吃老鼠和蝙蝠,一次我的小舅舅從廣西回通,親口問他是否南方人吃老鼠和蝙蝠,他說是,口味還不錯哩!讓我吃驚和可怖,老鼠是四害之首,吃掉它是一舉兩得,可蝙蝠怎麼捉?怎麼吃?一直是個問號。
我是19歲到南通藥材公司批發部當保管員的,見其中動物糞便有蠶沙(蠶的糞粒)、望月砂(野兔糞粒)、夜明砂(蝙蝠糞粒),心裡恐慌十分噁心,故不願像老師傅那樣用手抓而是用勺抄。據中藥學資料稱,夜明砂具清肝明目、散淤消積功效,要是我知道自己喝的中藥湯劑裡有此物,一定難以下咽。上世紀八十年代起我經常出差,在南方見他人吃過野味花蛇、竹蟲、果子狸。2003年「非典」流行,據說是果子狸傳染出來的病毒,加之果子狸2000年8月1日被列入《國家保護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經濟、科學研究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名錄》,禁止捕食當然是好事。想不到2020年春節期間,新型冠狀病毒流行,專家們說是武漢野生動物市場「竹鼠」惹的禍,竹鼠屬蝙蝠科,看照片視頻也完全是黑蝙蝠的樣子,我去過武漢二十多次從未見到旁邊有人吃過,也不知如此醜陋形象骯髒樣子怎麼下得了口?
據說古人吃竹鼠由來已久,宋代大文豪美食家蘇軾給蘇轍《聞子由瘦》詩,當蘇軾聽說身在雷州的弟弟蘇轍瘦了急得不得了而寫下的,勸弟弟要多吃肉。在詩中蘇軾苦口婆心,句句令人捧腹,但讀到詩中的「黑暗料理」——「薦以薰鼠燒蝙蝠」,還是讓許多蘇軾的粉絲表示吃不下飯了。這燒蝙蝠肯定蘇軾自己曾吃過且很喜其味,否則不會推薦出來。最後他還說蝦蟆這些河鮮都是好東西,且引用了《資治通鑑長編》中腹負將軍的典故,要多吃一定應對得起自己的肚子。足見蘇軾是個倒黴了被貶黃州什麼都敢吃的人。愛食蝙蝠科野味「竹鼠」的湖北人,海鮮市場且推出招牌菜,和鹿或者麂子一起燉煮,美其名曰「福祿壽」,這是多麼愚昧的陋習。蝙蝠有一千二百多種,它不是鳥,像鼠還稱鼠仙,也不是鼠,而是一種能夠飛翔的翼手目動物。蝙蝠晝伏夜出,是上百種病毒寄生的宿主,蝙蝠扛了這個「雷」,人們吃蝙蝠等於打開潘多拉魔盒,讓病毒找新的宿主。福和蝠僅是音同,吃了野味蝙蝠豈可幸福就來?
北京有個「萬蝠之地」恭王府,其第一位主人是我們最熟知的清代乾隆年間大學士——和珅。他不敢用龍的圖案,於是府內用一萬隻造型各異的蝙蝠貫穿始終。作為滿人喜歡蝙蝠,這和一個故事有關:傳說清太主努爾哈赤曾在一次與明軍的交戰中敗下陣來,倉皇逃竄中不慎落馬重傷,幸得空中漫天蝙蝠飛落其身,將其掩藏,才得以逃脫此劫。所以滿族人對蝙蝠奉若神靈。在南方的廣州有個著名的陳氏書院,亦以蝙蝠造型的構件最多,從石雕、磚雕、木雕,到陶塑、灰塑,取蝙蝠構成的各種圖案超過100處。在我們蘇州、南通也是,古來喜歡用五福捧壽磚鋪地,門窗上用蝙蝠造型作裝飾,連貓兒頭(瓦當)上亦愛用蝙蝠圖案來美化。現代工藝品紅木雕刻、玉石作品上也常以蝙蝠點綴。這些都與東晉醫藥學家葛洪《抱樸子》講:「千歲蝙蝠,色如白雪,集則倒懸,腦重故也。此物得而陰乾末服之,令人壽萬歲。」宋代《太平御覽》稱:「得而服之使人神仙」等典故,把蝙蝠當瑞獸有關,當今人應相信現代科學,將病毒宿主蝙蝠看透才是硬道理。
2020年春節期間新型冠狀病毒傳播。1月31日世界衛生組織總幹事譚德塞宣布,新型冠狀病毒構成「國際關注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PHEIC)。在百度貼吧(武漢吧)裡出現這樣一首打油詩:「野味好啊野味妙,野味吃完骨灰飄,喝了一碗蝙蝠湯,火葬場裡睡得香,嘗了一盤穿山甲,壽衣穿的要典雅,吃了一塊鱷魚肉,地府裡開真人秀,別人在家過新年,吃野味的數冥錢。」對愛吃野生動物者諷刺得很厲害,這次真是讓全世界人刻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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