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聖外王」這一思想中帶有一個「聖」字,所以,很多人認為它出自儒學理論。實際上,這種思維是有誤區的,「內聖外王」絕非出自儒家思想。「內聖」幾乎是每一位儒生都在追求的精神目標,而「外王」卻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被儒門視作僭越。
顯然,「內聖外王」的思想另有出處,並非儒家先行提出的理論。
在秦朝以前,儒家子弟的追求是成為匡扶社稷的輔國之才,雖有「內聖」之心,但卻不會有「外王」的意向。隨著時間的推移,東漢末年乃至隋唐年間,越來越多秉持著儒家思想的士大夫加入到爭霸天下的行列之中,王莽、司馬懿等儒生起家的權宦篡權奪位。不過,在儒家看來,這種僭越皇權的儒生是備受鄙視的。文人在編撰史料時,甚至會有意忽略掉王莽的所謂「新朝」。
在儒家子弟眼中,「內聖」是自我修養達到極致的表現,「外王」卻是企圖打破既定秩序的反賊。直到宋代「事功學」興起,「外王」這才被時下的儒學子弟視作建功立業、加官進爵的代稱。從這以後,「內聖外王」便成為一種頗具正能量的詞彙。
實際上,「內聖外王」這種說法始見於《莊子·天下》,是貨真價實的道家思想。
原文如下:
「是故內聖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鬱而不發,天下之人,各為其所欲焉,以自為方。」
了解《莊子》的朋友都知道,《逍遙遊》在莊子哲學中象徵著為人處事的至高境界,也是道家門生所追求的內修極致。《齊物論》則對人類與萬事萬物之間相處的問題展開論述。通過這兩篇文章來理解所謂「外王」,這就是一種人類融入自然界,與其他事物和諧並存的「與物化」表現。
顯然,此處的「外王」與儒家各階段所理解的「外王」截然不同。
其實,何止是「外王」,兩大學派對「內聖」的理解亦不一致。在道家思想中,「聖人」就是達到「物我兩忘」境界的人。達到這一精神層面的人,心中已沒有一己之私,且不會被欲望所幹擾。「獨於天地精神向往來」,天地之間任我逍遙,這才是道家學派的「內聖」。相比之下,儒家的聖人尚有功利心,在保持著較高道德修養的同時,還對全人類發展做出了巨大成就。
如果還不能搞清這兩種「聖」之間的差別,不妨將儒家的聖視作「為他人成聖」,將道家的聖視作「為自己成聖」。顯然,要成為儒家的聖人,就要在塑造個人和發展事業的方向進行努力,為了「成功」這一目的進行拼搏和進取。
然而,在莊子的眼中看來,「努力」本身就是以人力改變自然的表現,違背了順應自然發展的初衷,所以,這種人是無法成為道家的聖人的。在老子、莊子的哲學體系中,儒家的聖人所達到的境界,只是「道德」中「德」的境界,距離真正的大道相距甚遠。
孔子與老子曾就「道德」這一話題展開論述,孔夫子在最後選擇拋開可望而不可即的「道」,側重於更易於實現的「德」。圍繞著「德」來進行發展,最終,開創出了「絕學」。儒學子弟要做的,自然是「為往聖繼絕學」,是以將「德」的部分發揚光大。
莊子提到的「外王」,就是與自然界融會貫通,也就是本身成為自然界的一部分,所作所為無不順應自然界的發展,既不會被外物所擾,又不會幹涉外物,是為「物我兩忘」。從本質上來說,這種境界是與「內聖」伴生的。
引申到後來的道教體系裡,那些聖人無不是跳脫三界,融於自然的修行者。當然,在我國的神話體系裡,所謂「神」尚受制於天界,只有超脫輪迴的「仙」才算是摸到了「聖人」的門檻。或許正因為道家的「內聖外王」思想玄之又玄,才會被宗教所借用。
那麼,為何世人皆認為「內聖外王」的出處是儒家經典呢?
前文我們提到,這一思想早期並不被儒生認同,甚至,宋代以前的儒生會對其抱有嗤之以鼻的態度。不過,隨著宋朝「心學」的流行,「外王」得到了另一種解讀,這種解讀使其含義更貼合儒家「建功立業」的思想。所以,儒家便將「內聖外王」作為內在的道德修養和外在的事業上努力的最終目標。
參考資料:
【《莊子》、《齊物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