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董景風 江永多
同志,您讀過《抗美援朝通訊集》裡一篇叫做《鋼鐵第3連》的報導吧。您若讀過一定會被那浴血奮戰350.3高地的英雄們的壯舉所激動。這裡介紹的是頑強打退敵人最後一次進攻的鋼鐵第3連僅存的那兩位勇士中的一個—劉佔清同志。
堅決把敵人打下去
(一)真情告白歸隊殺敵
新中國誕生後第一個金色的9月,開原鎮的人們沉浸在喜慶豐收的歡樂中。
此刻,一批久經戰火考驗的老戰士就要脫下黃色的軍裝,告別親愛的戰友。奔赴新的戰場——參加祖國的偉大建設。3連班長劉佔清也是其中一個。
劉佔清是個剛強的漢子。在戰場上,不管是身負重傷還是遇到多大的困難,從沒叫過一聲苦,掉過一滴淚。但是,當他想到就要離開哺育自己成長的戰鬥集體和朝夕相處的戰友時,卻激動的熱淚縱橫。在復員隊伍裡,他暗暗告誡自己,犧牲的戰友不能參加建設偉大祖國的戰鬥了,我們要把他們的那份任務承擔起來,甩開膀子猛勁兒幹,只有這樣才能對得起他們,對得起黨。他每天如饑似渴地學習黨的方針、政策、路線,以便到地方後更好的工作。
劉佔青就要走了。可就在這時,美帝國主義把戰火燒到了鴨綠江邊,把侵略的矛頭直指我們剛剛誕生的新中國。
一天下午,劉佔清正在聚精會神的學習。一個戰友急急忙忙的闖了進來,告訴他,毛主席發出了「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號召,部隊都在紛紛籤名,報名參加抗美援朝的中國人民志願軍呢……還沒等那位同志把話說完,劉佔清撒腿就向外跑。小張等幾個同志一把抓住他說:「嗨,我們已經去過了,弄不好你也白高興一場,負責籤名的首長就是不答應,你有啥辦法?」 聽了這話,劉班長不由愣住了。
晚飯後,劉佔清同志來到隊部,又看到報紙上刊登的美帝國主義在我國領土犯下的新的罪行,怒火在胸,他猛地轉身對首長說:「鬼子伸過爪來了,咱能眼看著不管,還是讓我籤個名吧!」 首長看著小劉那激動漲紅的面孔,耐心的解釋。但劉佔清是個認準了方向不回頭的硬漢子,說什麼也只有一句話:「我要參加志願軍。」
夜深了,劉佔清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十年來的往事一樁樁浮現在他的眼前……
劉佔清兩歲時,母親就給地主當幫工,活活累死。從此,他跟著當石匠的父親流落他鄉,終日食不飽腹。衣不遮體。他八歲給地主放豬,當上小長工,吃的是豬狗食,睡的是豬狗窩。日本鬼子侵佔東北後,死亡的影子更像魔鬼似地跟著他,在他幼小的心靈裡深深地埋下了復仇的種子……。入伍後,大小戰鬥無數次,從松花江打到紅河口。那衝鋒的號角,戰友的鮮血,被蔣匪軍害得家破人亡的老大娘那悲憤的面孔,祖國解放後人民群眾那歡樂的笑聲……。想到這裡,他再也不能入睡,翻身點著燈,寫起了入朝作戰申請書。可是劉佔清是個鬥大個的字識不了半筐的大老粗,拿起筆比槍還重,一個鐘頭過去了,才寫了七行歪歪扭扭的大字兒,還有好幾個圓圈兒。他又氣又急,滿臉滲出了汗珠。他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為了可愛的祖國,為了朝鮮父老姐妹,我要參加志願軍,狠狠地收拾美國鬼子,豁出命來幹。時間悄悄地溜過,他艱難的寫啊,寫啊!
第二天一大早,他拿著申請書跑到三連駐地,找到連長張同書。激動地說:「連長,我要求回連。參加志願軍,打鬼子,保衛祖國!」「這是我的申請書,我永遠是咱三連的兵啊……。」 劉佔清邊說邊把申請書雙手遞給連長。
張連長很了解劉佔清,向他耐心地解釋說:「讓你復員,一是社會主義建設的需要,二是你身體不好,家中只有一個老父親,又無人照顧……。」 他覺得連長的口氣不對味兒,就打斷連長的話,啞著嗓子說:「照顧照顧,讓我去親手捅死幾個美國鬼子才是真正的照顧呢!」 他反覆問連長,你想,美國鬼子把大火燒到了咱們家門口了,不消滅他們能搞好建設嗎?一席話說得連長也激動起來,兩雙手緊緊地握著,兩顆心一起跳動著。
這時指導員從團裡開會回來。沒進屋就聽見六班長劉佔清的大嗓門兒。一進屋就便猜出八九成。連長把申請書遞給了指導員,劉佔清趁機懇求的說:「好首長,你們就批准我吧!」
連長和指導員商量了一下,決定讓劉佔清先回去安心學習,等候通知。
幾天後的一個上午,3連通信員興衝衝地跑到復員隊,向劉佔清說:「你的願望實現了,1班副同志!」 劉佔清立即打起背包,回到了自己的老連隊,10月25日,劉佔清和他所在的3連一起跨過鴨綠江,開始了他戰鬥生活新的一頁。
(二)三炸敵橋的中堅力量
劉佔清和連隊隨著中朝軍隊的滾滾洪流,一口氣從鴨綠江打過了三八線, 又從三八線打到了漢江南。連遭慘敗的美國鬼子不甘心失敗,又糾集了大批人馬,向我發起了猖狂反撲。於是劉佔清又和他所在的3連投入了著名的漢江南岸守備戰。3連據守在350.3高地上。山下不遠有一座小鎮,名叫京安裡。鎮子附近有一座大橋叫京裡大橋。他把安慶川兩岸連成一體,是敵人北犯的必經之路,也是我軍遲滯敵人北進的咽喉。堅守橋北350.3高地的342團3連,受命將橋迅速炸掉,以鞏固我橋北防禦陣地。
但是敵人也深知此橋的重要,派遣重兵把守。安慶川厚厚的冰層炸成碎塊,順流而下。黑夜,照明彈像懸在空中的大氣燈,照的橋附近明亮如晝,炸橋的任務極其艱難。
不知誰的消息,使專愛打硬仗的3連沸騰了。戰士們跟著連長趙連山一個勁兒地要求任務,打發走一個又來一個。1班副班長劉佔清跟連長形影不離,磨了又磨,再三表示:「連長,就是用牙啃,我也要把橋啃掉,就讓我去吧。」 連長笑了笑,表示同意了。其實,黨支部已經研究了,確定把任務交給1排。
指導員孫永昌向1排作了動員。同志們的勁兒鼓得更足了。各個戰鬥小組緊張地進行著出發前的準備。下午,連長趙連山帶領各小組長看地形回來,爆破組長劉佔清立即和組裡的同志研究了炸藥的攜帶、捆放和引爆方法,不知不覺太陽落山了。
夜幕降臨,炸橋小分隊在連長的率領下冒著零下30多度的嚴寒出發了。戰士們完成任務心切,腳底生風,很快到了雪月裡西側。敵人把這裡的道路嚴密的封鎖了。強行通過就會暴露企圖,小分隊遂果斷的決定向北插去。冰塊翻滾的安慶川橫在小隊的眼前,劉佔清緊跟著連長下到了齊腰深的冰水裡。冰水刺骨,腳一觸到河裡就像踏腿邁到了竹籤子上,挪步十分困難。爆破組的同志扛著幾十公斤重的炸藥就更困難了,劉佔清不時地激勵著大家:「咬緊牙,堅持就是勝利。」
劉佔清加快速度,到了連長身旁。右手扶著肩上的炸藥,左手和連長一起扒開前面的冰塊,為同志們開路。又一顆照明彈升起,照得河床通亮,眼尖的劉佔清和連長很快看到了對岸不遠處來了敵人巡邏隊。
「向岸邊靠近,隱蔽。」 連長說著順手幫劉佔清拖過被敵炮彈打斷的樹枝,清除趟水痕跡。
這時,敵人的照明彈一發接一發,好像專與他們作對。等巡邏隊走後,同志們加快了腳步,爆破組的同志們生怕炸藥掉到水裡,緊緊地按在肩上,可越走越覺得肩上重,有的左右晃起來。劉佔清把一個戰士的炸藥要過來放在自己肩上,小聲的鼓勵大家。到了岸邊,它們爬到彈坑裡,就地隱蔽起來。
連長帶突擊組偵察回來,再次明確了任務。到了橋上,勇士們大顯身手,迅速刺死了敵哨兵,幹掉了流動哨,佔領了有利地形,封鎖了守橋敵住所。
爆破組摸到橋下,選好爆破點,劉佔清讓一個戰士趴在自己肩上,搭起了人梯,指揮著把炸藥一包又一包地遞上橋墩。突然,遠處射來兩道賊亮的光柱,接著響起了馬達聲,一輛美吉普車直奔而來。連長命令原地不動。吉普車到了橋上,下來三個美國鬼子,嘴裡哇啦哇啦的不知道說些什麼。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橋下爆破組的同志們泡在刺骨的水裡。劉佔清覺得肩上越來越重,兩眼發黑,他咬緊牙關堅持著。三個鬼子被兩個戰士巧妙的幹掉了兩個,俘虜一個。
幾分鐘後,隨著一聲巨響,吉普車飛了起來,橋塌下了。劉佔清和同志們臉上掛滿了勝利的笑容。
巨響震醒京安裡夢中的敵人,好似惡狗一樣,向大橋方向跑來。可是勇士們押著俘虜已來到了水下裡。這時,他們發現敵人一個炮兵陣地,敵人的迫擊炮正向我350.3高地射擊呢。「連長。摸瓜帶摘棗,幹掉他!」 劉佔清向連長建議著,手榴彈蓋而已擰開。趙連長命令一下,劉佔清衝上去,一口氣扔出了七八顆手榴彈,衝鋒鎗也開了火。小分隊的同志們又給十幾個敵人、五門迫擊炮開了「報銷條」。
第二天,從俘虜嘴裡得到了敵人北進的圖謀。2月10日、11日兩夜,小分隊連續出動,爆破組長劉佔清和同志們顯威風,又將敵人剛架好的機動帆布橋炸毀,為堅守350.3高地戰鬥拉開了勝利的序幕。
(三)激戰幾晝夜高地仍安在
350.3高地激戰正酣。
三次進攻,三次慘敗,敵人發瘋了。
炮彈成群成群地從京安裡、屯裡、大雙嶺飛來。在350.3高地上,到處石沙橫飛,火海一片,樹木燒光,土被燒焦。黃橙橙的煙霧籠罩著整個陣地,雖然是中午時分,但三步之外就看不見人。
炮聲漸漸稀疏了,大概敵人認為,在這個高地上,生命已不存在了。但是,在山後隱蔽洞裡,整個3連卻異常的活躍。
此時,戰士們正在討論著如何把戰鬥的情況向毛主席匯報,向祖國人民匯報。
……。
「對,把敵人的慘敗、我們的勝利寫的清清楚楚,讓毛主席他老人家和祖國人民看了高興。」 一個戰士說。
「還得寫上,只要陣地上還有一個人一支槍,也要把陣地堅守住。」 正在擦槍的劉佔清看著同志們堅定的說。
敵人的炮擊、轟炸停止了。只有十幾架飛機在山頭上低空盤旋。早已摸清敵人進攻規律的趙連長看到敵人又一次像羊群似的向高地爬來。立刻命令劉佔清帶領兩名戰士和一挺輕機槍順山梁迂迴到敵人側翼,配合正面進攻反擊。劉佔清他們跳出了彈坑,從陣地的右側迅速迂迴到敵人隊形側翼,劉佔清緊緊的抱著機槍橫掃起來。衝鋒的鬼子像秋後割秫秸一樣,成片成片的倒下。
敵人受到側後突如其來的打擊,立即分出一支兵力,像餓狼似的把劉佔清他們圍住了。勇士們越打越猛、越戰越強。機槍、衝鋒鎗噴著復仇的火蛇,越叫越歡。劉佔清把手榴彈一顆接一顆地投進敵群。在我兩面夾擊之下,敵人再也招架不住了,丟下幾十具屍體又一次潰退了。
這時,同志們的彈藥已經打光了。劉佔清來到連長跟前,向連長請求到敵屍堆裡撿彈藥。連長親自觀察了一下山下的動靜,同意了他的請求。劉佔清迅速翻過山梁,來到敵屍中間,從一具具的敵屍上收集起來。
突然,山下敵人的重機槍嘶叫起來。子彈像雨點似的落在劉佔清的周圍。他把身體緊緊地貼在地上,慢慢的挪動著,搜集著。儘管同志們大力掩護,但他處境仍十分危險。這時,敵機飛了過來,扔下幾枚炸彈炸,炸彈炸起了焦土,漫天飛濺,劉佔清卻藉機返回了陣地。
敵人的衝鋒又開始了,每個戰士的身邊都有幾件武器。連長身邊放著兩挺輕機槍,外加一支衝鋒鎗。劉佔清把三支衝鋒鎗和一挺機槍都滿滿的壓上了子彈。當敵人上來時,這些由敵人那裡得來的來的子彈又重新飛回了敵群。
太陽偏西了,在3連陣地上僅剩了5個人,彈藥也不多了,但他們必勝的信念卻堅如磐石。
連長估計敵人還會有一次攻擊。果然不出所料。不一會兒敵人在猛烈的炮火掩護下,發起了第七次衝鋒。滿山遍野的湧上來。但敵人的攻擊已是強弩之末了。先頭十幾個敵人被精準的射擊打倒後,後面的敵人掉頭便往山下跑。這時陣地上只剩下連長和劉佔清兩個人了。劉佔清的卡賓槍裡還有三發子彈,連長的手槍裡也僅有幾發。突然,又有四個鬼子從連長的左側爬了上來,撲向連長。趙連山掄起槍撂倒了三個。剩下的那個猛撲上去向連長打了一槍託,趙連長兩眼直冒金星,晃了晃,猛地一轉身,狠狠的把空槍擲向敵人。敵人被打倒了,但又很快的爬了起來,向趙連長撲來,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隨著「噠噠」的兩聲槍響,敵人一頭栽在趙連長腳下不動了。劉佔清扶起負傷的連長。「是你」趙連山激動地望著劉佔清,劉佔清也激動地望著連長。
這一對生死患難的戰友,經過幾日激戰,疲憊至極。他倆長久的對視著,而後目光轉向長眠的戰友,看著漫山遍野的敵屍,望著和夕陽的餘暉融成一片的硝煙,看著巍然屹立的350.3高地,一股悲壯的感情在他們心中湧起。突然劉佔清哼起鋼鐵第三連的連歌。趙連長也隨著劉佔清嘶啞的聲音唱了起來:
「鐵打的隊伍鋼刀子尖,
好漢們排成英雄的連,
……
尖刀插向哪裡。
哪裡有美國強盜就一定消滅完。」
這激昂的戰歌在350.3高地上迴蕩著,驕傲的迴蕩著。
1951年7月18日,師授予劉佔清同志「戰鬥英雄」光榮稱號。
350.3高地牢不可破,342團1營的英雄們屹立在高地主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