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時,河畔水邊,一種脆弱的生物,在水中翕然而生。傳說中,它們不飲不食,朝生暮死,它們在飛舞中完成交配,然後安然墜落水中,覆水上,逐流隨波而去。「蜉蝣之羽,衣裳楚楚。蜉蝣之翼,採採衣服。蜉蝣掘閱,麻衣如雪。」仲夏六月,蜉蝣炫舞,朝生暮死,美得驚心動魄!
蜉蝣之美
蜉蝣的身體是纖弱的。纖細脆弱到近乎是透明的,似乎輕輕一點,就會化為飛灰。
蜉蝣的羽翼是美麗的。透明的羽翼,相對於身體近乎龐大。在陽光下,折射出瀲灩流光。
蜉蝣的尾須是高雅的。細長的尾須,如同紳士燕尾服的燕尾,飛舞時,是那樣靈巧生動、姿態萬千。
蜉蝣的姿態是靈巧的。扇動著大大的美麗的翅膀,兩條長長的尾須飄舞在空中,那姿態是纖巧而動人。仿若盛裝打扮的王子和公主,衣裳楚楚,採採衣服,一舞傾城!
蜉蝣的舞會是盛大的。舞會於日落時分開始,雄性衣裳楚楚,雌性採採衣服。它們成群飛舞,極致炫目。不知疲倦地舞蹈中,完成物種延續的任務。而後,結束的時刻到了,曲終蜉蝣死,翩然墜落於水中。
蜉蝣的美是脆弱的,脆弱到極致。由其脆弱,更凸顯其美麗!
蜉蝣的美是短暫的,短暫到極致。由其短暫,更覺驚心動魄!
《蜉蝣》之詩
微弱蜉蝣,振翅飛舞!炫美蜉蝣,忘情飛舞!
生之,麻衣如雪。盛之,衣裳楚楚,採採衣服。亡之,翩然若雪,逐流而去。
蜉蝣之美,牽動古人的視線。蜉蝣之舞,牽動古人的心靈。蜉蝣之逝,牽動古人的憂愁!
仲夏六月,讀一首詩,讀一首來自二千多年前,敏感的古人的一首詩: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心之憂矣,於我歸處。
蜉蝣之翼,採採衣服。
心之憂矣,於我歸息。
蜉蝣掘閱,麻衣如雪。
心之憂矣,於我歸說。
蜉蝣之羽啊,衣裳楚楚。我心憂傷啊,不知身歸何處啊?
蜉蝣之翼啊,採採衣服。我心憂傷啊,不知安息何處啊?
蜉蝣新生啊,麻衣如雪。我心憂傷啊,不知歸宿何處啊?
蜉蝣之嘆
柔嫩的蜉蝣,破土而出那一刻,麻衣如雪。我們人誕生那一刻,也如蜉蝣一般純潔無暇,有種脆弱的美。這樣的對比,不知為何,有種讓人熱淚盈眶的感覺。
華美的蜉蝣,夕陽下炫舞那一刻,衣裳楚楚,採採衣服。我們短暫的人生中,也曾經有過如同蜉蝣炫舞的剎那絢爛!
逝去的蜉蝣,飄然而落的那一刻,短暫美麗,脆弱消亡。我們人在漫長的時間長河中,也不過是匆匆過客,終將逝去!
朝生暮死的小蟲,脆弱的人生!消亡前無比絢爛的短暫美麗,終須面臨最後的消亡的無奈。所以,千年前,詩經唱出了人們心之困惑——「心之憂矣」!
「心之憂矣」!嘆其美如斯,嘆其生短暫。吾心憂傷,我的人生,將歸向何處?
蜉蝣之贊
「浮生一日,蜉蝣一世」。蜉蝣,朝生暮死的生物。在短暫的生命中,它們修飾羽翼,綻放了最絢爛的光彩。
詩經中,古人都為它們的美麗折服,也為它們生命的短暫而嘆息。因為人生也不過百年,在時間的洪流中,人,也不過是另一種蜉蝣而已。所以,蘇東坡《前赤壁賦》中有句: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來如風雨,去如微塵!然,人不能不如蜉蝣啊!所以,莫憂,莫悲!
渺如蜉蝣,衣裳楚楚!人生百年,自當絢爛!
蜉蝣炫舞,無怨無悔。我生如斯,亦無怨無悔!
先秦詩經《蜉蝣》之詩,其美如斯,其憂如斯!為蜉蝣嘆息,亦為自己嘆息!
仲夏六月,蜉蝣炫舞!朝生暮死,美得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