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地位初微,商王太戊「使御」;西周初期,秦人祖先非子為周孝王養馬有功,被封於秦地,因姓嬴,號曰嬴秦;周宣王時,非子之孫秦仲始列為大夫;周王室東遷,「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平王封襄公為諸侯」,至此秦方得列為諸侯。
春秋時期,中原諸侯並未將秦國視為蠻夷,彼此之間仍以諸侯之禮相交。不過周平王許諾的封地要遲至文公時,秦國才因成功驅逐西戎,真正控制了岐山以西之地,國勢轉強。
相較於中原諸侯而言,秦的建設和發展較為遲緩,秦的文化傳統與風俗習慣亦與東方國家存有不同之處。由於秦與戎狄雜處,感染遊牧民族習俗,民風尚武、剽悍。如《管子》敘述秦地民風曰:「其民貪戾,罔而好事。」;張儀亦云:「夫秦卒之與山東之卒也,由孟賁之與怯夫也。」可見秦人強悍之民風。
《大秦帝國》張儀劇照
秦地戎俗頗重,主要生計仍以農牧為主,他們尤善養馬。然而,秦沾染戎狄之俗並非獨例,如楚國立國之初與江漢蠻夷雜居,風俗習慣和價值觀都受其影響,春秋時期楚王熊通自詡「我蠻夷也」;又如齊國太公初封之際,「因其俗,簡其禮」,吸收東夷文化以治國。
故秦師戎之長,並非特例,所以在春秋時期,秦並未被東方國家視為戎狄而輕之。秦吸收西戎文化,仍存有以夏變夷的自我意識。
《史記 秦本紀》云:「(秦穆公)問曰:『中國以詩書禮樂法度為政……今戎夷無此……『」
由秦穆公之言可知,秦國亦自視為「中國」,以區別於西戎之外。秦穆公雄才大略,注意招徠賢才,任用百裡奚、蹇叔等人為謀臣,修明內政,獎勵生產,訓練軍隊,國力得到發展,秦強盛的基礎此時已建立,但因受到晉的阻攔,未能東進,轉而向西發展,終成為雄踞西方的大國。
《東周列國·春秋篇》秦穆公劇照
秦穆公統治期間,秦的農業生產已經不遜於中原地區。穆公十二年,晉國因為災荒向秦借糧,秦向晉輸粟,史稱「泛舟之役」,顯示出秦糧食儲備之充足。可見,農業已取代畜牧業,成為秦的主要經濟來源。
秦穆公之後,秦國君主多半不求上進,國勢日衰。戰國初年,從躁公到獻公的五六十年間,秦國貴族勢力大增,欺凌公室,大庶長專權,國勢更虛,國君廢立漸落入庶長手中;自懷公至獻公短短三十多年間,換了六個國君,可見秦國政局之混亂。
國家內憂之際,外患又侵逼,尤以魏國為烈。魏國在文侯變法圖強之下,國勢強盛,外交上聯趙韓,屢次侵秦,奪取秦國土地甚多。秦獻公於是改革,力挽頹勢。他的改革主要政策有四:
《東周列國·戰國篇》魏文侯劇照
「止從死」,廢除人殉制度。穆公死時用一百七十七人殉葬,其中包括子車氏的三名良臣,即奄息、仲行、針虎。而與穆公同時的中原國家,已極少見人殉,然秦卻遲至戰國時才廢除。廢人殉制度,是秦改革陋習的進步政策之一,同時也是對秦國貴族特權的一種限制。
「遷都櫟陽」,自雍遷都櫟陽,目的主在國防考量。秦孝公求賢令中說明秦獻公此舉目的在於「欲東伐,復穆公之故地」,此乃因魏奪取秦土甚多,獻公有收復失土之心;同時將櫟陽、藍田等地設為縣,以加強集權與鞏固邊防。
「初行為市」,取消「工商食官」制度下對工商業發展的限制,明令允許在國都內進行商業活動。
「為戶籍相伍」,相伍編制屬於軍事性質的組織,目的在利於徵兵。打散國野的區分,將人民編入國家戶籍,既提升了人民地位,也加強了國家控制。
《大秦帝國》秦孝公劇照
秦獻公改革的結果雖有成效,但恢復穆公之業卻未能如願。秦孝公即位之後,中原地區形成六大強國並立的局面。秦當時的狀況是「僻在雍州,不與中國諸侯之會盟,夷翟遇之。」中原諸侯已經改變春秋時期對秦國的觀感,普遍以「夷翟」敵視之。如朱己對魏安釐王所言:「秦與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又如蘇秦對楚威王所言:「夫秦,虎狼之國也……天下之仇讎也。」
春秋時期諸侯視楚為蠻夷,是因楚主張武力兼併;戰國中期後,諸侯又視秦為夷翟,而不見斥楚為蠻夷者,因當時兼併野心最巨者為秦,楚與東方國家已聯盟之故。
《大秦帝國》秦孝公劇照
為復穆公之業,孝公下令求賢,表明秦在戰國中期確有轉型的需求。如前所述,秦並非弱國,春秋時也曾位列五霸之一,秦穆公稱霸西戎,與晉抗衡,位尊一時。秦雖地處西陲,但並非絲毫未受中原文化影響,只是若與中原諸國相較,文化方面確實遜色。
在文化傳統上,秦與中原列國有異。「禮樂」及其體現的「仁義」,在東方國家源遠流長,儘管春秋時代「禮崩樂壞」,但在正統之外的民間學士卻把它們傳承下來,並闡釋得更加系統。以儒墨為主流,「仁學」得以產生並發展為「顯學」。
秦文化的特徵則是重功利、非道德、講實用、輕理論,這是法家功利主義文化。文化傳統相異,在後續的改革變法中也明顯產生截然不同的影響力。尤其是秦文化中講求功利、實用的特性,明顯表現在善用客卿上。
《大秦帝國》商鞅劇照
六國人才大量流入,增加了秦國稱霸天下的機會。這項傳統始自穆公,此後秦招徠別國人才有兩個傾向:一是別國仕秦大臣成為秦國強盛的必備條件;二是秦國越強盛,關東有才之士入秦效力者越多。
戰國初期,秦雖不復春秋時穆公強盛局面,然以國力而言,仍為七雄之列;雖諸多建設未能與中原諸侯相較,然其本身所具有的條件,卻為其奠下成功的基礎;尤其獻公改革的成果,可視為是奠定變法成功的基礎。缺乏這段歷史,即使商鞅和孝公再努力,也無法徹底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