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僧茶聖的莫逆之交
歷史上,以茶相交的摯友莫過於茶聖陸羽和詩僧皎然。唐肅宗至德二年(公元757年)前後, 陸羽輾轉來到湖州吳興,住在妙喜寺,與寺內皎然結識,並成為莫逆之交。
皎然與陸羽的交情可從皎然留下的尋訪陸羽的茶詩中看出,《往丹陽尋陸處士不遇》:「遠客 殊未歸,我來幾惆悵。叩關一日不見人,繞屋寒花笑相向。寒花寂寂偏荒阡,柳色蕭蕭愁暮蟬。 行人無數不相識,獨立雲陽古驛邊。風翅山中思本寺,魚竿村口忘歸船。歸船不見見寒煙,離 心遠水共悠然。他日相期那可定,閒僧著處即經年!」陸羽隱逸生活悠然自適,行蹤飄忽,使 得皎然造訪時常向隅,詩中傳達出皎然因訪陸羽不遇的惆悵心情,以情融景,更增添心中那股 悵惘之情。
《賦得夜雨滴空階送陸羽歸龍山》:「閒階雨夜滴, 令煩慮散,時與早秋同。歸客龍山道,東來雜好風。」
偏入別情中。斷續清猿應,淋漓侯館空。氣 在送陸羽回龍山的詩中,語雖含蓄,卻情深義重。《訪陸處士羽》:「太湖東西路,吳主古山前,所思不可見,歸鴻自翩翩。何 山賞春茗,何處弄春泉。莫是滄浪子,悠悠一釣船。「賞春茗」、「弄春泉」、「悠悠一釣船」寥寥數語,將陸羽隱 逸時的生活情調鮮明勾勒出來。從皎然與陸羽交往期間 所寫下的許多詩句中,可以 了解到這兩位「緇素忘年之 交」的深厚情誼。
白居易與茶
白居易(公元772 ~ 846年),字樂天,晚年號香山居士,其祖籍為太原(今屬山西),後來遷居陝西境內(今陝西渭南東北)。白居易是唐代著名的現實主義詩人。
白居易對自己的愛茶、烹茶技藝十分自信,他在《謝李六郎中寄新蜀茶》詩中吟道:「湯添勺 水煎魚眼,末下刀圭攪麴塵。不寄他人先寄我,應緣我是別茶人。」這在他所作的其他詩作中也可 得到印證。詩中還多處提到茶與酒、琴的關係。如「琴裡知聞唯溼水,茶中故舊是蒙山」、「鼻香 茶熟後,腰暖日陽中。伴老琴長在,迎春酒不空」,「醉對數叢紅芍藥,渴嘗一碗綠昌明」,等等。
白居易的《琵琶行》是一首千古名詩,在對琵琶女的身世深表同情.深刻鞭笞封建社會摧殘婦女的罪惡的同時,也為茶史留下了一條重要的資料:「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門前冷落車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浮梁,在今江西景德鎮北,由此可見唐代已是一個茶葉集散地了。
有人統計,白居易存詩2800首,涉及酒的900首;以茶為主題的有8首,敘及茶事、茶趣的 有50多首,二者共60多首。可見,白居易是愛酒不嫌茶。《唐才子傳》說他「茶鐺酒杓不相離」, 這正反映了他茶酒兼好的情況。在白氏詩中,茶酒並不爭高下,而常像姐妹一般出現在一首詩中: 「看風小溢三升酒,寒食深爐一碗茶。(《自題新昌居止》)」又說:「舉頭中酒後,引手索茶時。(《和 楊同州寒食坑會》)」前者講在不同環境中有時飲酒,有時飲茶;後者是把茶作為解酒之用。白居 易為何好茶,有人說因朝廷曾下禁酒令,長安酒貴;有人說因中唐後貢茶興起,白居易多染時尚。 這些說法都有道理,但作為一個大詩人,白居易從茶中體會的還不僅是物質功用,而是有藝術家 特別的體味。白居易終生、終日與茶相伴,早飲茶、午飲茶、夜飲茶、酒後索茶,有時睡下還要 索茶。他不僅愛飲茶,而且善別茶之好壞,朋友們稱他為「別茶人」。
王安石辨水考蘇軾
王安石老年患有痰火之症,雖服藥,難以除根。太醫院讓其飲陽羨茶,並須用長江瞿塘中峽 水煎烹。因蘇東坡是四川人,王安石曾相託於他:「倘尊眷往來之便,將瞿塘中峽水攜一甕寄與老夫,則老夫衰老之年,皆子瞻所延也。」
不久,蘇東坡親自帶水來見王安石。王安石即命人將甕抬進書房,親以衣袖拂拭,紙封打開。 又命僮兒茶灶中煨火,用銀跳汲水烹之。先取白定碗一隻,投陽羨茶一撮於內。候湯如蟹眼,急 取起傾入,其茶色半晌方見。王安石問:「此水何處取來?"東坡答:"巫峽。」
王安石道:「是中峽了。」東坡回:「正是。」王安石笑道:「又來欺老夫了!此乃下峽之水,如 何假名中峽?」東坡大驚,只得據實以告。原來東坡因鑑賞秀麗的三峽風光,船至下峽時,才記 起所託之事。當時水流湍急,回溯為難,只得汲一甕下峽水充之。東坡說:「三峽相連,水一般樣, 老太師何以辨之? 」王安石道:「讀書人不可輕舉妄動,須是細心察理。這瞿塘水性出於《水經補 注》。上峽水性太急,下峽太緩,惟中峽緩急相半。太醫官知老夫中胱變症,故用中峽水引經。此 水烹陽羨茶,上峽味濃,下峽味淡,中峽濃淡之間。今茶色半晌方見,故知是下峽。」東坡離席謝罪。
李白以茶寄情
茶與酒一樣,是人與人之間傳遞情感的紐帶。文人之性情、親情、柔情和茶情,皆在茶中得到展示。
人都知道李白善飲,自稱酒中仙,其實,李白也非常喜歡喝茶。在他的詩歌中,雖然有關茶 的詩並不多見,但有一篇則是中國茶詩中的經典之作。有一年,他遊歷金陵時,偶然遇上了自己 的族侄。此人已是玉泉寺中孚禪師,他既通佛理又喜歡飲茶,常年在乳窟中採茶後製成仙人掌茶, 以茶供佛,並招待四方賓客。
中孚禪師遊金陵棲霞寺時,叔侄相見自然格外地親切。他送給李白上好的仙人掌茶。李白早 就聽說玉泉山仙人掌茶是天下佳茗,笑納後信筆以詩《答族侄僧中孚贈玉泉仙人掌茶並序》答謝。 詩中寫道:
餘聞荊州玉泉寺近清溪山,山洞往往有乳窟。窟中多玉泉交流,其中有白蝙蝠,大如鴉。按 仙經蝙蝠一名仙鼠。千歲以後,體白如雪,棲則倒懸。蓋飲乳水而生長也。其水邊處處有茗草羅 生,枝葉如碧玉。惟玉泉真公常採而飲之。年八十餘歲,顏色如桃李。而此茗清香滑熟,異與他 者。所以能還童振枯,扶人壽也。餘遊金陵,見宗侄僧中孚,示餘茶數十片。拳然重疊,其狀如手, 號為仙人掌茶。蓋新出乎玉泉之山,曠古示覿,因持之見遺,兼贈詩,要餘答之,遂有此作。之 I 高僧大隱,知仙人掌茶發乎中孚禪子有青蓮居士李白也。嘗聞玉泉山,山洞多乳窟。仙鼠如白鴉, ? 倒懸清渓月。月曰茗生此石中,玉泉流不息。根柯灑芳津,採服潤滑肌。叢老卷綠葉,枝枝相接 I 連。曝成仙人掌,以拍紅崖夜。舉世未見之,此名定誰傳。宗英乃禪伯,投贈有佳篇。清鏡燭無鹽, 由 顧慚西子妍。朝坐有餘興,長吟播諸天。
以茶而言,此詩詳細地介紹了仙人掌茶的產地、環境、外形、品質和功效。他寫仙人掌茶的外形、 品質和功效,等等,絕無茶葉生產專用術語,而是詩人形象化的描述,並以浪漫主義的手法、誇 張的筆觸,描繪了此茶的環境,等等,如「仙鼠如白鴉,倒懸清溪月」,「曝成仙人掌,似拍洪崖肩」。
在唐代眾多詩歌中,這是一首早期的詠茶名作,為源遠流長的中國茶文化留下了一段極其寶 貴的資料。字裡行間流露岀對仙人掌茶的喜愛,還有對侄兒的感激之情。
湯顯祖以茶明志
中國文人歷來奉行「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由於理想與現實相去甚遠,故而從「學 而優則仕」的參政之路轉向「退而求其次」的歸隱生活,坐而論道談說玄理。茶的清心、淡泊恰 恰符合文人的這種心態,文人對茶的追求,不單單在於茶的本身,而是追求一種純淨深遠,空靈 313 的意境。
明萬曆十九年的秋天,南京太常寺博士、禮部主事湯顯祖,因不滿當時官僚腐敗憤而上《論 輔臣科臣疏》,彈劾大學士申時行並抨擊朝政,觸怒了皇帝被貶為徐聞典史,後至浙江遂昌任知縣。 面對人生失意,仕途坎坷,他卻沒有因此而沉淪。時常還邀上三五知己饒有興趣地上山親自煮茶。 他的《竹嶼烹茶》一詩:「君子山前放午衙,溼煙青竹弄雲霞,燒將玉井峰前水,來試桃溪雨後茶。」 就是他當時的真實寫照。
「不羨荊卿誇酒人,飲中何物比茶清。」湯顯祖愛茶,還能寄志於茶,每當他看到那茶在杯中 沉沉浮浮,沉積在心中的鬱結也隨著一片片嫩葉在水中舒展開來,經歷太多人生磨礪的他,對於 生與死自然有著不同尋常的感悟。仿佛那杯中沉浮的茶一般,同樣經歷著一番生與死的涅槃。似 乎看透了這人世間冷暖悽苦,而顯得有些超脫。於是,從中悟出茶於水中由生入死,由死而生的 哲理,萌發了他創作《牡丹亭》的構想。這與他的「牡丹亭上三生路,一往情深逾死生」是心曲 相通的。仙令遺惠愛,玉茗散清香,竹影青燈之下,當年陪伴湯顯祖定《牡丹亭》的,或許只有 這一杯杯香茗,「風謠近勝,琴歌餘暇,戲叟遊童,時來笑語」。
陸遊以茶礪節
陸遊(1125 - 1210年),字務觀,號放翁,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少年時即受家庭中 愛國思想薰陶,高宗時應禮部試,為秦檜罷黜。孝宗時賜進士出身。中年入蜀,投身軍旅生活, 官至寶章閣待制。
陸遊一生坎坷重重,雄圖難展。年輕時立下「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壯志,一片報國赤 忱之心,卻在坎坷的仕途中輾轉磨平,感嘆自己「報國欲死無戰場」,落得個「身如林下僧」。最後是「一 紙除書到海邊,紫皇賜號武夷仙」。提舉武夷衝佑觀,優遊故裡,直至致仕,心系武夷,終其天年。
陸放翁一生曾出仕福州,調任鎮江,又入蜀、赴贛,輾轉祖國各地,在大好河山中飽嘗各處名茶。 他是一位愛國詩人,也是一位嗜茶詩人。茶孕詩情,裁香剪味,陸遊的茶詩情結,是歷代詩人中 最突出的一個。
陸遊的一生與茶的緣分實在是不淺,與茶一直懷有深情。他一生詠茶的詩達300首,為歷代 詩人之冠。他畢生仕途坎坷,壯志難酬,愛情波折,晚年生活困頓,他就用以茶悟道和以茶修身養性來化解心中的塊壘。《夜汲井水煮茶》 詩中生動地描述了陸遊在茶中悟道的情 景:「病起罷觀書,袖手清夜永……山童 亦睡熟,汲水自煎茗。鏘然轆鏟聲,百尺 鳴古井。肺腑凜清寒,毛骨亦甦醒。」清 夜的鏘然轆轎聲和茶水的滌蕩,使他患病 的心與毛骨一齊甦醒,成了一個脫胎換骨 的新人。
他在62歲時寫過一首《臨安春 雨初霽》,其中有「矮紙斜行閒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 一聯,表明放翁早已看透 了宦海沉浮,覺得還是瀟灑自如地練習草 書,悠然自得地玩分茶品茶更快活。茶使 他開朗樂觀,隨緣自適,淡化功名,安貧 樂道,如「玩易焚香消永日,聽琴煮茗送 殘春」,「客至旋開新茗,僧歸未拾殘棋」, 「眼明身健何妨老,飯白茶甘不覺貧」。陸遊在詩中還對「分茶遊戲」作了不 少的描述。分茶是一種技巧性很強的烹茶 遊戲,善於此道者能在茶盞上用水紋和茶 沫形成各種圖案,也有「水丹青」之說。 宋代鬥茶風形成一種「分茶」的遊藝。分茶手運用團餅茶末,以沸水衝點攪動,使茶乳變幻出各種花鳥蟲魚的圖紋,甚至能幻顯出文字,
這種分茶遊藝亦稱「茶百戲」,是達官司顯貴、文人閒士及僧侶羽道玩鬥茶的演變。放翁在建州也曾學過「分茶」之藝。
陸遊詩中反映出,他常與自己的兒子進行分茶,調劑自己的生活情致。當然,詩中表露的閒散和無聊的心境,也間接地反映岀在國家多事之秋,愛國志士卻被冷落的沉重的社會景象,反映出南宋王朝的腐敗和衰落。
宋孝宗乾道八年(1171年),因南宋朝廷樂於偏安一隅而不思進取,將主戰派將領王炎從南 鄭前線調回臨安。陸遊感到恢復無望,懷著抑鬱的心情從南鄭回到成都。翌年,調任蜀州(今四 川崇州)通判,這一年他已49歲。此時的陸遊官場失意,偶爾借酒消愁,但更感愁上加愁。在《對 酒嘆》一詩中,陸遊寫道:「鏡雖明,不能使醜者妍;酒雖美,不能使悲者樂。男子之生,桑孤蓬 矢射四方。古人所懷何磊落。」在這裡,詩人一方面表露對朝廷的不滿,但似乎又在人生仕途上迷 茫了。
然而,是茶讓落寞的陸遊有了精神寄託。茶香飢氧中,他詩情勃發,裁幾縷茶香,凝成詩 的韻味,妙趣橫生。「我是江南桑艾翁,汲泉閒品故園茶」,這「故園茶」就是當時的紹興日鑄茶, 他認為「囊中日鑄傳天下,不是名泉不合嘗」。茶聖陸羽曾隱居東苕溪著《茶經》,自稱桑芝翁, 於是陸遊也以「桑芝翁」自詡。他甚至把自己看成是陸羽的轉生,有詩為證:「水品茶經常在手, 前身疑是竟陵翁。」這「競陵翁」指的就是陸羽。在他心中,一杯茶,溫馨、香潤、玉齒留芳。
李清照夫妻飲茶考記憶
李清照(1084 ~ 1155年),濟南章丘人,號易安居士。宋代女詞人,婉約詞派代表,有「千 古第一才女」之稱。早期生活優裕,與夫趙明誠共同致力於書畫金石的搜集整理。金兵入據中原時, 流寓南方,境遇孤苦。所作詞,前期多寫其悠閒生活,後期多悲嘆身世,情調感傷。形式上善用
白描手法,自闢途徑,語言清麗。其詞強調音律,崇尚典雅,提出詞「別是一家」之說,反對以 需 作詩文之法作詞。其詩留存不多,部分篇章感時詠史,情辭慷慨,與其詞風不同。有《易安居士 ; 文集》《易安詞》,已散佚。後人有《漱玉詞》輯本,今有《李清照集校注》。
李清照在《金石錄後序》中,記有她與丈夫趙明誠回青州故居閒居時的一件生活趣事: 藥「……每獲一書,即同共校勘,整集籤題,得書畫彝鼎,亦摩玩舒捲,指摘疵病,夜盡一燭為率。故能紙札精緻,字畫完整。諸收書家。餘性偶強記,每飯罷,坐歸來堂,烹茶,指堆積書史,言 某事在某書某卷第幾頁第幾行,以中否分勝負,為飲茶先後。中即舉杯大笑,至茶傾覆懷中,反 不得飲而起。」李清照、趙明誠夫婦在飲後間隙,一邊飲茶,邊考記憶,給後人留下了 「飲茶助學」 的佳話,亦為茶事添了風韻。
司馬光、蘇東坡鬥茶鬥智
唐宋時期文風大盛,而文人雅趣又以尚茶為榮,不僅嗜好品飲,而且參與釆茶、制茶,於是 鬥茶之風興起,範仲淹的《鬥茶歌》曰:「北苑將期獻天子,林下雄豪先鬥美。」而這種「茗戰」 之樂也確實吸引了許多文人墨客。人們聚集一堂鬥茶品茗,講究的還自備茶具、茶水,以利更好 地發揮名茶的優異品質。
相傳有一天,司馬光約了十餘人,同聚一堂鬥茶取樂。大家帶上收藏的最好茶葉、最珍貴的 茶具等赴會,先看茶樣,再聞茶香,後嘗茶味。按照當時社會的風尚,認為茶類中白茶品質最佳, 司馬光、蘇東坡的茶都是白茶,評比結果名列前茅,但蘇東坡帶來泡茶的是上等雪水,水質好, 茶味純,因此蘇東坡的白茶佔了上風。蘇東坡心中高興,不免流露出得意之狀。司馬光心中不服, 便想出個難題壓壓蘇東坡的氣焰,於是笑問東坡:「茶欲白,墨欲黑;茶欲重,墨欲輕;茶欲新, 墨欲陳。君何以同愛兩物? 」眾人聽了拍手叫絕,認為這題出得好。蘇東坡微笑著,在室內踱了幾步, 稍加思索後,從容不迫地欣然反問:「奇茶妙墨俱香,公以為然否? 」妙哉奇才!茶墨有緣,兼而 愛之,茶益人思,墨興茶風,相得益彰,一語道破,真是妙人妙言。自此,茶墨結緣,傳為美談。
老舍的《茶館》與茶
老舍( 1899 ~ 1966年),北京人,原名舒慶春,字舍予,老舍是最常用的筆名,另有挈青、鴻來、 絮予、非我等筆名。老舍是我國現代著名的文學家,素以善於描寫舊北京市民與下層勞動人民的 生活而著稱。他的話劇《茶館》就是以一家茶館的興衰表現了新舊社會交替的歷史變遷。
舊北京的茶館,三教九流混雜,是交流信息、休息歇腳之地,也有在茶館裡進行的各種公開 或私下裡的買賣。總之,市民的生活百態,在茶館裡都可以看到。讀了老舍先生的《茶館》,我們 會對舊北京、舊社會有一個更深刻的了解,從中我們不難理解,老舍如果不是對茶館有著深刻的 體會,怎能寫得出如此好的話劇來呢?
老舍1957年創作的話劇《茶館》,是他後期創作中最為成功的一部作品,也是當代中國話劇 舞臺上最優秀的劇目之一,在西歐一些國家演出時,被譽為「東方舞臺上的奇蹟」。觀看《茶館》, 猶如隨老舍逛王掌柜父子兩代慘澹經營的北京老裕泰茶館。劇本展現自清末至民國近50年間茶館 的變遷,不僅是舊社會的一個縮影,而且還重現了舊北京的茶館習俗。
貧民家庭出身又久居北京的老舍先生,創作《茶館》是有著深厚的生活基礎的。
老捨出生的第二年,充當守衛皇城護軍的父親在抗擊八國聯軍入侵的巷戰中陣亡。從此,全 家依靠母親給人縫洗衣服和充當雜役的微薄收入為生。老舍在大雜院裡度過艱難的幼年和少年時 代,使他從小就熟悉掙扎在社會底層的城市貧民,喜愛流傳於北京市井巷裡和茶館的曲藝、戲劇。
老舍的出生地——北京小楊家胡同附近就有茶館。他每每從門前走過,總愛瞧上一眼,或駐足停留一陣,成年後也常與摯友一起上茶館啜茗。所以,他對北京茶館非常熟悉。1958年,他在《答 復有關(茶館)的幾個問題》」中說:「茶館是三教九流會面之處,可以容納各色人物。一個大茶 館就是一個小社會。這齣戲雖只三幕,可是寫了 50來年的變遷。在這些變遷裡,沒法子躲開政治 問題。可是,我不熟悉政治舞臺上的高官大人,沒法子正面描寫他們的促進與促退。我也不十分 懂政治。我只認識一些小人物,這些人物是經常下茶館的。那麼,我要是把他們集合到一個茶館 裡,用他們生活上的變遷反映社會的變遷,不就側面地透露出一些政治消息麼?這樣,我就決定 了去寫《茶館》。」可以說,正因為老舍先生有感於「一個大茶館就是一個小社會」,才能寫出《茶 館》這樣的經典之作,成就了 「東方舞臺上的奇蹟」。
在生活中,老舍本人也茶興不淺,邊飲茶邊寫作是他一生的習慣,而且「茶癮」很大,喜飲濃茶, 一日三換,早、中、晚各來一壺。外出體驗生活,茶葉是隨身必帶之物。在他的小說和散文中, 也常有茶事提及或有關飲茶情節的描述。他的自傳體小說《正紅旗下》談到,他的降生,雖是「一 個增光耀祖的兒子」,可是家裡窮,父親曾為辦不起滿月而發愁。後來,滿月那天只好以「清茶恭候」 來客。
那時家裡喝的是一些茶葉末兒,「用小沙壺沏的茶葉末兒,老放在爐口旁邊保暖,茶葉很濃, 有時候也有點香味」。還有,在他那篇回憶抗戰八年生活旅程的《八方風雨》中,他說:「從1940 年起我的生活日漸降格,我的香菸由使館降為小大英,降為刀牌,降為船牌,再降為四川土產的 捲菸——也可美其名曰雪茄。別的日用品及飲食也都隨著香菸而降格。」生活水平下降了,但生活 的品位並沒有下降,這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茶帶來的情調。在雲南的一段時間,朋友相聚, 他請不起吃飯,就烤幾罐土茶,圍著炭盆,大家一談就談幾個鐘頭,倒是頗有點「寒夜客來茶當酒」 的儒雅之風。
老舍無茶不飲,不論綠茶、紅茶、花茶,都愛品嘗一番。即便是出國訪問,也忘不了喝茶。 老舍有一次去莫斯科訪問,在房間泡茶喝,但剛喝上幾口,就被服務員拿去倒掉了。原來外國人 喝茶是定時論「頓」的,以為老舍喝完了。老舍只能哭笑不得地說:「他不知道中國人喝茶是一天 喝到晚的呀!」老舍在北京的家裡常準備了好茶、名茶來待客。正如一位作家回憶說:「北京人愛 喝花茶,認為只有花茶才算是茶(北京有很多人把茉莉花茶叫作茶藥花),我不太喜歡花茶,但好 的花茶例外,如老舍先生家的花茶。」由此我們可知,老舍自己喝茶比較隨便,但他待客的茶是頗 為講究的。
老舍謝世後,他的夫人胡絮青仍十分關注和支持茶館行業的發展。1983年5月,北京個體茶 室「春山莊」開業,她手書茶聯:「塵濾一時淨,清風兩腋生」相贈,還親自上門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