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黃之劇詞,每段必用一道轍以歸納其音調,使之諧和,蓋猶詩中之用韻也,惟伶人都胸無點墨,每劇之詞句皆由強記得來,輾轉相授之後,自不免有以訛傳訛之失,詞意因之多不可解,若輩又拗於師傅之不可或廢,雖知其非是而亦不敢糾正。
甚有四句之中有用三道轍者,如《賣馬》之「罵聲秦瓊瞎了眼,把響馬當作好賓朋,抓住店家撒一個賴,如此說我和你兩丟開。」連用言前、中東、懷來三轍,即其明證也(汀按:此風今已逐漸破除,尤以旦角為最有膽量,蓋若輩多有通文理者為之整飭也。)
詩中既有二韻相通之成例,皮黃中之姑蘇與梭波、依期與灰堆轍亦多通用,詩中之長篇,多借轉韻以作篇意轉折之關鍵,皮黃中之《四郎探母》亦系以轍作劇情轉折之關鍵者,用法極為整潔,試述之如後:
金仲林、文榮福、文榮壽、常利泉等之《四郎探母》
《探母》之劇詞,其妙在主配角均用同一轍道以轉折劇情,自「坐宮」迄「過關」止,四郎、公主、太后、關將俱用言前轍詞,惟定場詩「沙灘赴會十五年,雁過衡陽各一天,高堂老母難相見,怎不叫人淚漣漣」四句,間有用「沙灘赴會動貔貅,失落番邦十五秋,高堂老母難叩首,怎不叫人淚雙流」之由求轍者,為謀用轍純一起見,似以襲用言前轍為上也。
梅蘭芳、李少春之《四郎探母·坐宮》
宗保上場迄「見弟」止,四郎、六郎、宗保皆改用人辰轍詞,惟下場之「問賢弟老娘今何在,現在後帳把兵排,有勞賢弟把路帶,母子們見面要痛傷懷」四句則易人辰為懷來轍矣。
曩聆某伶演此時,其詞為「問賢弟老娘在何境,現在後帳來排兵,有勞賢弟把路引,母子們見面要痛傷情」頗堪襲用,如此則二場皆系人辰轍,而無淆紊之弊矣。
馬連良、程硯秋之《四郎探母》
「見娘」「見妻」及哭別一家時,四郎、六郎、太君、四夫人、八姐、九妹之劇詞,全易懷來轍,「回令」諸場,四郎、公主、太后又復用人辰轍詞,偌大一出佳劇,只用言前、人辰、懷來諸轍,作劇情轉折之關鍵,彌覺簡潔,結構之有序,允為皮黃劇之冠焉!
(1930年《正誼社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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