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7日是今年高考的第一天,學子踏入考場,接受知識的檢驗。古代沒有高考,但是有科舉,對那時候的學子來說,也是一生中的重要事件。作為彼時齊魯之地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濟南是古代學子的匯聚之地,至今的諸多地名還與科舉有關。
濟南文廟高媛攝
願我學人顧名思奮
位於大明湖附近的府學文廟,在時代更迭中歷盡波折,但是依然不失莊嚴。它創建於宋熙寧年間,距今已有近千年。元代末年,府學文廟傾塌,後於明代重建,清代時也有過多次修葺。本世紀初,府學文廟啟動「千年大修」,經過修繕,再現當年氣勢。
府學文廟被譽為「齊魯文衡」,是古代重要的祭孔、教學場所,其中的諸多建築和布局也寄託了對莘莘學子的美好祝願。大成門內西側有一塊石碑,書寫「龍門」二字。據了解,「龍門」書法的原刻是在四川眉山,清雍正年間,濟南府學文廟教授李大受依據拓片,將這二字刻於石碑,並在題記中寫道:「願我學人顧名思奮,飛騰而去」。
府學文廟裡的泮池也並非憑空而設。古代泮水出自曲阜,向東流入泗水。《詩經》中的《魯頌·泮水》一詩,歌頌的便是魯侯的文武之功,其中寫道:「思樂泮水,薄採其芹。」後來便形成一種傳統,古代的學子入學時,便在泮池採摘水芹,彰示文才。除了典故的吉祥寓意,泮池之水「擬洙象泗,以為多士筆下波瀾之助」。
值得注意的是,在古人那裡,泮池與泗水息息相關,而泗水在某種意義上則是孔子儒家文化的某種象徵。「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孔子臨水而立,感慨時間如流水,一刻不息,一去不返,而這裡的「川」便是古代的泗水。
泮池西南角上,還有一注清水流動,那便是梯雲溪。所謂攀梯入雲,這個名字也寓意了對學子前途的期望。據《濟南府志》,明朝嘉靖年間,府學文廟重修,其中一項重要工程便是泮池活水。在那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泮池淤塞乾涸,「恨無源頭活水來」,被視為影響了科考中舉率,於是在這次修繕中,引活水注入泮池,巧合的是,第二年中舉率就上升了。
府學文廟裡,學生上課、讀書的教室,取名也頗有講究。其中,學子們聆聽老師講課的教授,名為「明倫堂」,讀書自修的齋室則取名「志道」「據德」「依仁」「遊藝」。其中,齋室的名字來自《論語·述而》:「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遊於藝。」
文廟內的泮池
榜棚街上的榮光與失意
府學文廟附近便是濟南貢院,古代學子考試的地方。院內曾鑿有華筆池,名字同樣寓意考生高中,「俾多士飲之而幹,以章五色之華」。如今,華筆池和曾經的貢院都已經埋入歷史之中,但是貢院牆根街這個名字依然向後人訴說著這裡的科考故事,其中留存的「狀元牆」照壁也流露著濃鬱的科考氛圍。
清代劉鶚的小說《老殘遊記》中,也提到了跟當時科考有關的吉祥地名。其中第二回中寫老殘來到濟南府,「進得城來,家家泉水,戶戶垂楊,比那江南風景覺得更為有趣。到了小布政司街,覓了一家客店,名叫高升店」。小布政司街臨近府學文廟和貢院,所謂「高升」,顯然也是以吉祥的彩頭迎合住店考生的期許。
除了貢院牆根街,濟南的另一條街榜棚街也與古代科考有關。當時,這條街是發榜的地方。據了解,發榜之日,人頭攢動,考生們在榜單上尋找自己的名字,期許改變命運。榜下,歡呼雀躍者有之,黯然神傷者亦有之。
文學家蒲松齡便是榜下的失意人。據馬瑞芳教授的《蒲松齡與歷下》,蒲松齡一生中不少於10次前往濟南,到貢院參加三年一次的舉人考試,卻似屢考屢挫。1687年的這場考試中,蒲松齡拿到試題後「文思如湧,寫得興奮,竟跳過一幅,留下一頁空白」。按照科舉考試規定,這叫「越幅」,按作弊處理。蒲松齡被張榜除名,他曾作《大聖樂》回憶當時的心情:「得意疾書,回頭大錯,此況何如?覺千瓢冷汗沾衣,一縷魂飛出舍……何以見江東父老乎?」
如果說貢院和榜棚街留下了蒲松齡的遺憾,那麼位於則留存了陳冕的榮光。陳冕是清光緒九年的狀元,入翰林院為修撰,掌修國史。得狀元的第二年,黃河發大水,在濟南的陳冕捐錢賑災,並親自乘船為災民送飯送水。後來山西大旱,陳冕不僅將捐獻家財,還在濟南街頭寫字募捐,將萬餘兩黃金送往災區。陳冕最終病逝於狀元府內,年僅34歲。因為生前心繫百姓,身後也為百姓所掛念。陳冕被譽為中國歷史上最有建樹的八位狀元之一,與文天祥、張騫齊名。
鞭指巷狀元府
濟南名士科考有故事
明清時期,濟南不僅是全省的學子參加鄉試的地方,也是南方舉子進京會試的必經之地,因此這裡發生的許多文人故事也與科考有關。
一意將科考之路走到底的蒲松齡,其大半生裡幾乎「年年作客芰菱鄉」。「芰菱鄉」便是指歷下,濟南老城所在。據《蒲松齡與歷下》,蒲松齡喜歡住在大明湖,他在《夏客稷門僦居湖樓》中寫道:「半畝荒庭水四周,旅人終日對閒鷗。湖光返照青蓮屋,荷氣隨風香入樓。」
據馬瑞芳在文中的介紹,蒲松齡《聊齋志異》中的一些故事都可以見得他在濟南的遊歷。蒲松齡還在濟南親歷過一次震級高達8.5級的地震,他寫道:「康熙七年六月十七日戌刻,地大震。餘適客稷下,方與表兄李篤之對燭飲,忽聞有聲如雷,自東南來,向西北去。眾駭異,不解其故。俄而几案擺簸,酒杯傾覆;屋梁椽柱,錯折有聲……」在濟南,蒲松齡遇到了年輕的歷下名士朱緗,二人結為忘年交。在後來《聊齋志異》的編錄傳播中,朱緗發揮了重要作用。
濟南的諸多名士,或許並未在當時的科舉考試中狀元及第,但他們也留下了與科考有關的佳話。寫下「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樣的千古名句的張養浩便是其中之一。據史料,元代的第一次科舉考試便是由張養浩主持。當時百廢待興,教育亦然,為了鼓勵文人繼續讀書,他建議這次考試略微寬鬆,為天下學子所感謝。
明朝萬曆年間的進士王象春,留下詩文合集《齊音》,遍詠濟南山水湖泉。他的後人王士禎,是清順治年間的進士,被譽為「一代詩宗」。他邀請濟南名士集會大明湖,正值秋天,觸景生情即席賦「秋柳」詩,引得後來文人效仿,於是有了「秋柳詩社」。
無論是否在科舉考試中登榜及第,在當時的成功學和價值觀裡或許會有失意、得意之別,但放眼更長遠的時間長河,這些文人名士都如明珠星辰,璀璨閃耀。無論是政治成就、文學收穫還是人格品德,他們都沒有辜負曾經的埋頭讀書的日子。他們一定知道,「梯雲溪」「華筆池」……這些名字的吉祥寓意也只是寓意,最為關鍵的依然是他們為之付出的努力。
江丹 來源 濟南時報
編輯 周章龍
編審 王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