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譚談
村口有一塊小坪地,自然而然成了大家停車的場所。前些天,我無意間看了看停在小坪裡的各色車輛。牌照上除雲字頭的以外,還有魯、蘇、湘、京等外地字號的。從這些五門八花的車牌照來看,我們這個村寨裡,外鄉人還不少啊!
小張是從江蘇南京來的。入村的資格比我們老。我們租住的這個小院子,還是他介紹的呢!這一兩年,他自己一直堅持在這裡,請來當地的工匠,按照自己的意圖,並親自動手來修整著他租下的這個院子。他是在我們湖南長沙讀的大學,學的是建築設計。怎麼整修裝飾院子,他是行家,自己就是房屋裝修設計師。
他是一個熱心人,又是一個細心人,且人緣又好。他與村寨裡的外鄉人,都有走動,都有聯絡。關係都極好。我們離村返回故鄉的一些日子,就把院子的鑰匙交給他,委託他代為照看。
這一天,他知道我們又要回老家了。特意來到我們院子,熱情地招呼我們:「到王先生家看看去。他們家的小院子弄得好,好多的花卉,是一個別有風味的庭院花園",在他的引領下,我們朝王先生的院子走去。
王先生的院子就在我們小院的旁邊。院門口長著一棵橡皮樹。枝葉繁茂,勃勃生機。院門開著,我們不用敲門就走進去了。
院落不大,卻布置得十分精巧。各種花卉,爭相競放。院子裡還種了草莓呢!放眼看去,滿院子生機盈盈。走進這個院子之前,小張就給我介紹了。王先生和夫人小楊,是一對年輕人。都是北京的。王先生是日本一家著名服裝品牌的設計師。小楊是一位德語翻譯。他們是在泰國旅遊時相識的。結婚以後,夫婦倆結伴遊走四方,腳步卻在這個白族村寨停下了,在這裡定居了。如今,他們的小寶貝已經兩歲多了,還沒有回過原籍地一一北京呢!
給這個小院增添另一種生氣的,就是這個穿開襠褲滿院子奔跑的小寶貝!小張是帶著他八歲的兒子去的。小寶寶和他是老熟人。一進門,兩個孩子就耍到一起去了。王先生挺胖,魁梧壯實,而他妻子卻身材嬌小。夫婦倆反差明顯。他們熱情地把我們領進客廳喝茶。談起他們四處遊走,最終卻選擇在這裡定居的經歷,妻子小楊說:是這裡的環境,是這裡的空氣,是這裡的水,把我們留下來的。當然,也包括這裡的人,這裡淳樸的民風!閒聊中,小楊告訴我:她的一個朋友,在這裡住了兩個月,回北京才一個星期,就來電話說,受不了了,車太多,人太擠,嚷嚷著又要來這裡了。她說,孩子兩歲多了,還沒有到原籍去上戶口,準備三號帶孩子回北京落戶口,訂了二十五號回大理的機票。
「這麼久沒有回北京,不多住些日子?」「北京沒有這麼鮮的空氣,這麼淨的水呀!「
坐在他們的客廳裡,喝著主人泡的茶,聊開了這個村寨裡外鄉人的情況。老王說,連你們這一戶,就有七戶了。有搞服裝設計、建築設計的,有搞翻譯的,有搞瓷藝創作的,有搞律師的,也有搞古法養生的……有北京、南京、山東、內蒙、江西、湖南等地方來的。小張說,住在這個院子隔壁的,也是從北京來的。父親退休後,處理妥了北京的房子,帶上兒子在大理古城,開了一處民宿,十幾間房子,生意紅火。要忙生意,擠不出時間回北京照顧年邁的母親。於是,他租下了隔壁這個院子,把八十六歲高齡的母親安頓在那裡,從古城到村寨,才十來公裡路,他父子倆就可以經常回來看看老人。老母親在這裡住了兩、三年了,聽說身上的高血壓、高血糖等毛病,緩解了不少。這大概是得益於這裡的環境、空氣和水。
人,有兩個東西是終身相伴的。一是生物基因,那是自己的父輩、祖輩傳下的;一是文化基因,那是自己自幼生活的故鄉、故地的文化環境、文化傳統印進自己心靈的。有語道「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這些外鄉人,從東西南北,帶著各自的文化基因,和他們後天所學的專業知識、所從事的不同職業,匯入到了這個白族村寨,與這方山水,與這方文化相結合,相融匯,多少年後,能給這個村寨、這個地域帶來些什麼變化呢?面對著小張、小王、小楊這些村寨裡的外鄉人,我在心裡思索著,思索著……
小張租下的院子,比我們的院子大多了,院裡有大樹,有魚池。他下了近兩年的功夫來整修。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要把自己描繪在心裡的唯美圖畫,完完全全落實到自己的院落裡。他把自己的院子取名為野舍。他建起了柴火灶,飲食起居,全部回歸自然。使自己的生命,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當然,他沒有忘記自己的社會責任,在後院建了自己的工作室。我想,在這樣的環境裡,在這個工作室中,一定會有一批新的成果誕生!
小張把自己兒子也從南京轉學到村寨附近的學校裡來了。過兩天,他把他夫人、母親……全家人都接過來,正式到這個村寨定居了。
近些年,一些大都市的人,紛紛往看來偏僻的村寨定居。箇中到底是什麼原因?值得一些社會學者去研究啊!
我,一個白族村寨的外鄉人,忍不住地想對世人說說,我們村寨裡的這些外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