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一首詩家喻戶曉,但人們不一定能背誦全文,而只是記住了其中的精彩詩句。比如李白的《將進酒》,雖然全篇描寫都很精彩,但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最讓人記憶猶新。再如蘇軾的《水調歌頭》,您也不一定了默誦全文,不過「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一定是過目不忘。
所以一首詩不一定要句句出彩,但必須有一兩句讓人印象深刻。如何做到這一點?其實方法很多,說起來話也很長。不過注意細節描寫,就可以輕鬆感染讀者。
比如趙師秀的《約客》中兩句,「有約不來過夜半,閒釣棋子落燈花」,夜深人靜、棋落枰響,細膩地刻畫了主人焦灼的心情和愁悶的神態,頓時讓讀者有一種現場感。下面黃庭堅詩酒寄情,這首詩筆調溫婉,最後兩句更是描寫細膩。
新喻道中寄元明
宋代: 黃庭堅
中年畏病不舉酒,孤負東來數百觴。喚客煎茶山店遠,看人獲稻午風涼。但知家裡俱無恙,不用書來細作行。一百八盤攜手上,至今猶夢繞羊腸。
黃庭堅被貶戎州,不僅人地生疏,而且水土不服。人到中年的詩人雖然胸襟豁達,但也依然感到了寂寞縈懷。有一次他的兄長黃元明從千裡之外託人捎來美酒,詩人感激不盡,於是賦詩寄情。
詩人在戎州幾乎不飲酒,既是因為孤獨,也是由於身體欠佳,所以他覺得「孤負東來數百觴」。 孤 負,就是辜負;數百觴,是誇張的說法,極言其多。
詩人當年初到戎州時,離船上岸,眼前三面臨水、一面靠山,讓他瞬間就開始思念故土。如今這種煎熬感慢慢減輕,眼前又有醇香的美酒,讓顛沛流離的詩人終於感受到一種家的溫馨。
詩人回信告訴兄長,美酒收到、心情大好,頷聯借景抒情,正在新喻道中的黃庭堅看見沿路風景優美,詩興大發,遠山的茶店、田野裡的農夫,景色清新,詩人也感受到一份寧靜和閒適的氛圍。
黃庭堅得知「家裡俱無恙」,心中不再像以前那般牽掛,也無需太囉嗦。頸聯看似平淡的敘述,卻透露出家庭的溫暖和弟兄的深情。詩人又不禁想起當年兄長為自己送別的場景,「一百八盤攜手上,至今猶夢繞羊腸。」
時光飛逝,往事卻好像歷歷在目,當年他的哥哥為其送行,千叮嚀、萬囑咐,送了一程又一程,兄弟倆還曾攜手攀登那陡峭的盤山路。「攜手」二字,描寫細膩,感人至深,準確地傳達出兄弟情深,沒有絲毫的雕琢,卻語淡情濃。
細味這首詩,全篇並無典故,更無可以雕飾,但讀完全詩,卻感受到一種濃濃愛意。首聯直抒胸臆,闡述自己體弱少飲。頷聯則寄情詩酒,心情也顯得開朗豁達。頸聯雖然平淡無味,卻去之不可,正是詩人真性情的表露。但沒有尾聯的細膩生動,全詩也就略顯平淡。
其實黃山谷的很多詩都有這樣的特點,比如他的《寄黃幾復》中的「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雖然有著名,但尾聯的「想見讀書頭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也是描寫細膩,不平之鳴、憐才之意,也都蘊含其中,從而讓著這首詩經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