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聊齋,但什麼是「聊齋汊子」?據說在山東民間很常見

2020-12-24 北晚新視覺網

我們都知道《聊齋志異》,可是,什麼是《聊齋汊子》呢?

《聊齋汊子》 董均倫 江源 整理 樂府文化 |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原來呀,「在層層嶺、重重山的沂山一帶村莊,把神話、傳說一類的故事,都叫作『聊齋汊子』」。從前,村民閒來無事,就說點聊齋汊子,也就是,講個故事聽聽。可見,民間故事在山東地帶的普及程度。難怪山東出了莫言、張煒等文筆詭譎的作家,因為他們從小就哺育在這樣的文化氛圍中。民間故事包含的風俗人情、奇聞怪譚,一向是小說家的靈感源泉。

我之所以了解「汊子」,是出於《聊齋汊子》編者董均倫、江源的解釋。該書初版於1984年,新近重版。從1953年開始,這對夫妻長年行走山東各地,搜羅整理民間傳說。這樣的活動,叫「採風」。《詩經》,風雅頌,都知道吧?這麼一說,想來就明白採風有多麼悠久了吧?從民間傳來的風聲,反映的是原生態的生活、老百姓樸素的願望、社會公眾對治國者基本的看法,所以,古代的統治者是很重視採風的,這是民意傳達的重要渠道。

現在資訊發達了,坐觀天下,採風在更多意義上是為了挽救和保護民間文化遺產。正如編者所說,口頭文學確有它的優越性,如果讓村民寫下來再上交文化站,得到的就只是些脫水的、乾癟的渣滓,有經驗的文藝工作者上山下鄉,與村民吃住一起,串門嘮嗑,打成一團,才能放鬆交談,獲得第一手的材料。

想得到原味的民間故事,不是坐在家裡、開著電腦,就能有的。那些最最本真的東西,散落在山坳、古村、林間,要人耗費力氣,一顆一顆撿拾,方才能穿成串。那些講故事的人,多半上了年紀、不懂電腦,甚至不認字,可他們會講曲折的故事,故事裡的人和事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重複又重複,萬變不離其宗,而又透著新鮮活潑的生命力。

雖說如此,這些民間故事是否就是歷久以來民間流傳的本貌,其實很難斷定,口述往往難免有講述者個人興趣愛好的印記及其所屬階層的價值觀的印記,以及一些落後的思想意識的留痕。所以,編者說:「應該用沙裡淘金的精神,挑那些思想性、藝術性都好的故事,加以整理。」這部作品就是從許多傳說故事裡選擇出來,從群眾中來,再回到群眾中去。

本書所收的山東民間故事,大致可分為以下幾類:1.歌頌勤勞致富、批評懶惰敗家的,比如「二小的故事」「大冬瓜」「三壞的故事」「兩個穗頭的谷」等。2.讚美愛情堅貞、家庭和睦的,比如「狐狸媳婦」「含羞草」「白果仙」「雙姊妹」等。3.描摹生物通靈的,很多故事都有精怪委身或幻化報恩的情節,比如「牙門開」「梨花仙」等。4.諷刺世態炎涼、偽善、忘恩負義等現象的,比如「石巴狗」「銀娘娘」等。5.痛恨權貴、咒罵無賴的,比如「高角地主」「八哥」等。

這些故事主題有所差異,但具有一些共同特徵。首先,都有鮮明的善惡報應論——善良的人得到上蒼的眷顧、萬物的垂憐,邪惡的人終究會受到懲罰,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高爾基曾經說,「民謠是與悲觀主義絕緣的」,推之於民間傳說,可以體會到其中樂觀的、堅韌的信念。其次,很多故事設置了英雄試煉的場景——爬很多的山,渡很多的河,走很多的路,打很多的怪,英雄才能找到心愛之人或某件寶物,最後的「大怪」大多是頑固的父親或母親,所以其中內涵著對權威、特別是父權的反抗。其三,在語言的風格上,民間口述獨樹一幟。比如「仙鶴山」,講到李家和王家相鄰而居,兩家小孩青梅竹馬,大人們就笑說:「你一男我一女,咱就搿門親吧!」這個「搿」字,無比形象生動。其四,在形式和風格上,中外古今的民間故事往往高度相似。比如,「巧女莊」,後娘虐待巧女,故意刁難,要她完成很多難以完成的任務——穀子和沙子分清、把白水變成甜水,幸虧有螞蟻、蜜蜂這些小動物主動幫忙。世界各地都有類似的故事。

民間故事在很大程度上像是大雜燴,高度糅合了各種時間悠久、遠道而來的斷片殘語,經過各種似是而非、添油加醋或任性刪改的修飾、補綴、遞減,有時又出於講故事現場的觀眾所表現出來的需求而做出的臨場反應。其敘事方法有很大的模糊性和即時性,這也是構成這類文本體裁的特別之處,現實和幻想交織一起,傳統和創新層層疊加。它傳達給我們的歷史、社會學和心理學都是非官方的,我們不知道故事最初的創作者是誰,所有民間故事都是群體的作品,而每一次講述都是獨特的一次性事件,是個人對傳統的繼承與再創造。

民間故事是珍貴的文化遺產,是豐富的文學寶藏。蒲松齡的《聊齋志異》,就是高度提煉的結晶,正如我前面提到的,很多中國現當代作家、作品,也得益於此。在世界文壇,這也是普遍的現象。大作家如伊塔洛·卡爾維諾、安吉拉·卡特都曾經親自參與民間故事的採集和編撰工作,痴迷於民間故事的魅力。卡爾維諾曾經說過:「我所研究的東西竟然就像伸出觸手或鋪開蛛網一樣,用它們的天性把我俘獲。」如果沒有熱衷講故事的奶奶、保姆和那些女性家屬,就不會誕生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如果沒有多元化的波蘭寓言、幻想、民俗的結合,就不會有奧爾加·託卡爾丘克式百科全書般的敘述想像力。

《聊齋汊子》看著淺白,實際上卻是集文化之大成。這筆遺產如果只在民間流傳,很可能慢慢散佚,或者更加難以追尋源頭,通過採風式的活動和記錄,儘可能把它們保留下來,在以後,也可以慢慢地通過比較,理解傳統文化和民間思想的演化過程。《聊齋汊子》是根據講述者的口述記錄下來的,採集者也就是編者,做了一些修補、校勘和編輯,把不同的文本整合成相對完整、豐滿的版本。這是工作的流程,不過,這個過程裡可能丟失了一些原始的意趣,本書的一個缺陷,是沒有標明編者所接觸的口述者的姓名和身份,所以後期加工的程度到底怎樣是很難判斷的,難以復原本初的模樣,我們閱讀時須明了這點。

(原標題:舊時風聲 今夕爐話)

來源:北京日報 作者:林頤

流程編輯:u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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