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柒斤
與「琴棋書畫花鳥魚」並列成為古代士大夫及貴族們閒情雅致的一種文化道具,稱蟋蟀為雅蟲似乎並不為過。
很多時候,我難以理解,作為地球上數量最多的動物群體,昆蟲蹤跡遍布世界每個角落,絕大多數昆蟲對人類健康和農業生產破壞性極強,蟋蟀也不例外,何其幸被人追捧數千年、並形成獨特的蟲文化?
蟋蟀,也叫促織、蛐蛐等,「名頭」雖響,顏值卻很低。它黑瘦、頭圓、觸角長、胸寬、善跳,性情孤僻,鳴聲不高,棲身於洞穴,發聲時多在草葉間,且是個喜歡「拈花惹草」的主,民間稱它「風流蟲」。稱其風流,可能源於它既被峨冠博帶的封建帝王和權貴所寵,也為荊袍皂衣的平頭百姓所愛;既出過賈似道、馬士英等誤國害民的「蟋蟀宰相」,也為蘇東坡、黃庭堅、米芾等文人雅士增添過風採。故而,很難界定它是雅蟲還是玩蟲。
其實,人類開發蟋蟀娛樂功能的歷史非常悠久,《詩經·唐風》中「蟋蟀在堂,歲聿其莫……蟋蟀在堂,歲聿其逝……蟋蟀在堂,役車其休」的詩句,彰顯早在2500多年前,先民已變害為利地將蟋蟀開發成「生物報時鐘」,直到晚清,其功能雖逐漸式微,卻仍未消失。按五代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所言,蟋蟀「爬」進唐朝,宮女們原本只是用它來打發寂寞,「每至秋時,宮中妃妾輩,皆以小金絲籠捉蟋蟀閉於籠中,置於枕函畔,夜聽其聲。庶民之家皆效之也。」不曾想,長安的紈絝子弟卻將它引入博彩業,南宋學者顧文薦《負暄雜錄》曰:「鬥蛩之戲,始於天寶。長安富人刻象牙籠蓄之,以萬金付之一鬥。」由此,人們欣賞蟋蟀由「聽其聲」演成了「觀其鬥」,最終將其發展成關注度最高、參與者最多的「博彩」行業並拓展為融博彩、娛樂、文化於一爐「秋興」產業。
始於唐、興於宋、盛於明清的「鬥蟋蟀」活動,讓蟋蟀身價暴漲,賺足了人氣、財氣,並「塗」上厚重的文雅色彩,文人騷客為此留下大量優美的詩詞歌賦,宋代書法家黃庭堅的「五德論」堪稱對蟋蟀「鬥志」的最高褒獎:「鳴不失時,信也;遇敵必鬥,勇也;傷重不降,忠也;敗則不鳴,知恥也;塞則歸宇,識時務也。」
不過,繼蘇東坡之後宋代又一「全才」姜夔,於宋寧宗慶元二年(1196年)創作的《齊天樂·蟋蟀》,似乎表達了蟋蟀的「心聲」:「庾郎先自吟愁賦,悽悽更聞私語。露溼銅鋪,苔侵石井,都是曾聽伊處……候館迎秋,離宮吊月,別有傷心無數。豳詩漫與。笑籬落呼燈,世間兒女。寫入琴絲,一聲聲更苦。」詩人聽到的是蟋蟀的「哀鳴」,這哀鳴聲也給了創作的靈感,他便從音樂的角度展開聯想,通過巧妙的藝術構思,把蟋蟀的哀鳴聲、詩人的吟誦聲、思婦的織機聲、搗衣的砧杵聲、被囚者的悲嘆聲、兒女們的歡笑聲等有機地交織融合於一爐,最後構成對南宋苟且偷安、不圖進取、只顧尋歡逐樂可悲觀實的批判。這何嘗不是一種警示:任何時候都要保持艱苦奮鬥的精神、抵制享樂主義。
【來源:春城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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