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吳縣上方山,有座治平寺,南面下臨石湖、在蘇州一帶的寺廟僧院中,景色最為幽靜。寺中房屋幽暗深邃,和尚陰險狠毒。有人說寺中在地窖內暗藏婦女,附近村莊的少婦,往往失去所在,無蹤無跡。大家都懷疑是寺中和尚所為,村民們互相告誡女眷們不準登臨其地。
一天,有幾個繩伎,來城裡表演雜技。繩伎中有位少婦,年方二十,身段修長,婷婷玉立,嬌媚之態,楚楚動人,能在兩竿之間的繩索上疾走如飛。另有一少女,容貌娟秀美麗,步態妙曼輕盈。兩足纖小,如同束筍、但行動矯健,捷如飆風,可能是從拳勇武術中練成的功夫。
這女子又善於舞劍,得心應手,揮擊如意,劍鋒閃閃,寒光射人。觀看她們表演的市民擠得像牆一般嚴實,都說讓這些繩伎藝人混入治平寺,足可以迷住奸猾的和尚並殺死他們。
蘇州城西的閶門有一位姓朱的,家財富饒,急公好義。他將繩伎班子招來家中演技,表演之後,抽空問道:「你等好像是練拳習武之人,不知可以打得過多少對手?」
班中男子上前回答道:「我輩只管敲鑼打鼓,沒有其他的本事。」然後指著那位少婦說:「此人自從遊歷江湖以來,與人較量勝負,皆非她的對手。唯有一次在山東泰安道上,碰上一位少林和尚,驍勇健壯、非同一般,整整對敵了一天,才打得一個平手,不分勝負。因此,怎麼能用抵敵人數的多少來衡量她們的強弱呢?」
姓朱的富人說:「我已經了解得很清楚了。」於是贈給繩伎十分豐厚的錢財,並退去閒人、告訴她這樣做的緣故,想探探繩伎是否願意。
少婦答應上山,接著說:「必須我姐妹二人一同前往,事情才能成功。」姓朱的提供衣服首飾,讓她們裝扮成外地來的婦女模樣。當地有個拳教師叫甘鳳池,擅長於徒手搏擊,吩咐他伴隨前去,以備接應。
她們乘舟抵達上方山下,坐著小轎來到寺中。治平寺已經很久沒有年輕婦女光臨了,和尚們故意讓年老僧人出來迎接。在一旁點燃香燭的,都是年幼的小沙彌。那老和尚裝作一副莊重的神情,目不斜視,小沙彌燒水沏茶,一旁侍候。
少婦讓他們領著遊覽寺院中的名勝景地,他們好像勉勉強強才答應。參觀過的院落屋宇都乾淨整齊,少婦小聲自語道:「此處實乃清淨佛地,什麼人如此造謠誣衊他們?」
忽然,一位老態龍鐘的和尚拄著拐杖,從旁邊走出,對她們說:「娘娘想必是從遠方來的客人,偶然至此遊玩敝寺,為什麼不去看看千手觀音像呢?」少婦欣然答應,因此吩咐甘鳳池等隨從至院中等待,姐妹倆跟隨老和尚入內。
裡面彎曲的走廊千迴百折,拐彎抹角走上了一條小路。走了一會,只見碧葉梧桐,綠條垂柳,樹蔭灑滿臺階。隔著窗戶,聽見室內有歡聲笑語;回頭一看,帶路的老和尚已不見蹤影。少婦這時才開始懷有疑心,她們走進一間禪房精舍,掀開門帘,看見幾個壯年和尚,赤裸著身體,坐成一圈,你說我笑,飲酒正酣。
他們見進來兩位女子,忙說:「與我等有緣分者,可以來一同暢飲,不要害怕。」少婦故意裝作一副羞羞澀澀的模樣,和尚們狂聲大笑,一齊起來,上前拽住她的衣襟,拉過來並肩而坐。
片刻之後,聽見有開啟牆壁的「吱吱」聲,一個和尚牽著好幾位婦女從暗室走出,她們有美有醜,姿色不等。
那和尚輕浮地對繩伎說:「你兩個先與諸位娘子閒聊一會,等到晚上再來陪我等睡覺。」少女忍不住用手抓住他一摔,和尚當即仰面跌倒。
少婦趕忙阻止住妹妹,說:「暫且不要開玩笑,先與眾姐妹拜見行禮。」和尚們隨後散去。
少婦對被囚女子悄悄地講述了她姐妹倆來此的原因,並說:「我們來探聽虛實,設法將你等救出陷阱!」
她們都感動得流下熱淚,又憂慮地說:「此處院牆堅固,暗室隱秘,難以找到出去路徑;而且和尚眾多,十分強悍,不是一、兩位柔弱女子所能戰勝的。這可怎麼辦呢?」
少婦笑著說:「禿頭奴才,容易解決的。」
過了一會,突然來了兩個和尚,急不可耐地將繩伎抱到另一間屋內。其中一個和尚剛要向少女逼去,她迅速聳身躍起。那和尚四下裡尋找,不見人影,以為她會土遁之法,嚇得倉皇而去。原來少女一躍便飛上了房梁,俯看下面的情形。
只見另一和尚將少婦抱在懷裡,想要為她寬衣。豈止她功夫十分了得。不一會兒,這個和尚便身體僵硬不動了。馬上又進來了一個和尚,仍是很快就完蛋了。接著一個披髮頭陀進來,相貌猙獰,十分怕人。
他上去少婦打鬥起來,少婦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一時間難以脫身。少女越看越憤怒,從房梁上一躍而下。頭陀大吃一驚,退身回視。少婦與少女各自抽出寶劍,揮刃殺死頭陀。
眾和尚聽到房內情形有變,手持戒刀禪杖,一齊闖了進來。姐妹倆遂縱身登上屋頂,飛快奔跑,並將屋上的瓦片像驟雨般踢下。有一個強健的和尚上房追趕,姐妹倆雙劍齊擊,他中劍墜下屋去。
這時甘鳳池率領健壯男僕,與和尚們在外院也拼命格鬥開來,已擊斃和尚好幾人。此事轟動了全城,紛傳寺中和尚拘禁密藏良家婦女。知縣聽說後,派兵拘捕了一寺和尚,盡置於法。
參考資料《花箋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