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的繼承/橫的對照
在《金瓶梅》之後,明清長篇世情小說的又一高峰是《紅樓夢》,由於兩書都是「以家族(家庭)生活為背景」寫成之「家庭──社會」型世情小說,《金瓶梅》又比《紅樓夢》早出,因而論者每每喜歡探討兩書之間各種可能的聯繫。
不過若從既有文獻來看,實在沒有曹雪芹讀過《金瓶梅》的直接證據,雖然小說第一回藉石頭之口批判「風月筆墨」及「才子佳人等書」、第五十四回又見賈母譏評女先兒本欲演說的才子佳人故事,可以視為作者的文藝思想表白,但兩處都談不上構著了《金瓶梅》。
倒是脂硯齋的《紅樓夢》評點文字,第一次提出兩書之間可能的密切關係,而且由於脂硯齋的特殊身分,論者也就不免把他的意見等同於曹雪芹的主張了。
脂評提及《金瓶梅》的地方共有三處,最具代表性的在第13回,此回寫到賈珍為秦可卿買檣木棺材一段,有一條眉批:「寫個個皆知,全無安逸之筆,深得《金瓶》壺奧。」[2]
從「深得」二字來看,脂硯齋似乎提示了二書的繼承關係,這般認知從此為大多數人所接受。
不過,從另外兩條脂評來看,脂硯齋強調的不見得是兩書間縱向的借鑑,反倒是橫向的對照。
先看第66回一條夾批,這回寫到柳湘蓮為尤三姐事向寶玉抱怨,提及賈府上下都不乾淨,他自己不做這「剩忘八」,脂批:「極奇之文,極趣之文。《金瓶梅》中有云:『把忘八的臉打綠了』,已奇之至,此雲『剩忘八』,豈不更奇?」[3]
脂硯齋的意思是,《金瓶梅》的語言用度往往出奇致勝,然而《紅樓夢》恐怕更高一籌。
換句話講,脂評在這裡並未提及「青出於藍」,只在對照之後強調「青勝於藍」。
尤其第28回寫薛蟠說酒令一段的眉批:「此段與《金瓶梅》內西門慶應伯爵在李桂姐家飲酒一回對看,未知孰家生動活潑?」[4]
既雲兩書「對看」,又問何者高下優劣,脂評在這裡依然是只強調「青勝於藍」。
綜合三條脂評,第13回的脂評雖有《紅樓夢》出於《金瓶梅》之意,不過稍後第28回、第26回則不再凸顯這層關係,反而意在點出《紅樓夢》勝過《金瓶梅》的事實。
大部分的論者便將這兩者結合起來,以為《紅樓夢》之於《金瓶梅》系「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清代讀者多半同意兩書的傳承關係,例如蘭皋居士《綺樓重夢.楔子》提到:「《紅樓夢》一書,不知誰氏所作。其事則瑣屑家常,其文則俚俗小說,其義則空諸一切,大略規仿吾家鳳洲先生所撰《金瓶梅》,而較有含蓄,不甚著跡,足饜讀者之目。」[5]
這裡所謂「規仿」《金瓶梅》,明顯是指一種模仿、借鑑行為。
至於諸聯《紅樓評夢》有云:
「書本脫胎於《金瓶梅》,而褻嫚之詞,淘汰至盡。中間寫情寫景,無些黠牙後慧。非特青出於藍,直是蟬蛻於穢。」[6]
諸聯首先用了《紅樓夢》「脫胎」於《金瓶梅》的概念,這對後人(尤其是清末民初文人)影響甚大[7]。
其次,他不只講脫胎,尤其指出這種青出於藍又勝於藍的過程,是所謂的「蟬蛻於穢」,這代表他認為《紅樓夢》對《金瓶梅》是一種超越、升華、甚至揚棄,而且是蛻變自一個不潔、不雅、不美的前身──這個價值判斷不但超出了脂硯齋的限度,而且普遍為後代論者所接收。
再則如張新之《妙復軒評石頭記.紅樓夢讀法》,則著意強調兩書在題旨上的類同:
「《紅樓夢》是暗《金瓶梅》,故曰意淫。《金瓶梅》有『苦孝說』,因明以孝字結。此則暗以孝字結。至其隱痛,較作《金瓶》者為尤深。《金瓶》演冷熱,此書亦演冷熱。《金瓶》演財色,此書亦演財色。」[8]
這個說法同樣超出脂硯齋的評點,脂評「深得《金瓶》壺奧」、以及其他兩處要求讀者對照著看的說法,都是針對鋪寫事件情節的技法而言,尚未涉及小說的題旨,無奈張新之的意見對後代起了極大的影響。
本文的看法是,脂評並非著意於《金瓶梅》與《紅樓夢》的「縱向繼承」,脂硯齋真正在乎的是彼此的「橫向對照」,出發點則完全基於兩者同屬明清長篇世情小說的緣故。
何況脂硯齋不能代替曹雪芹發言,在缺乏曹氏閱讀《金瓶梅》之直接證據的前題下,關於《金瓶梅》對《紅樓夢》的影響研究,勢必要更加謹慎。
本文以下的討論,大概集中於三個方向:
一、兩書共同的主題──尤其是流行的冷熱、真假、財色等的說法──究竟是有意為之的繼承,還是僅僅因為題材上的類同?
二、兩書之所以神似,是基於一種刻意的借鑑,還是僅僅因為系出同源──同屬以家族(家庭)生活為背景所寫成之「家庭──社會」型世情小說──所以在技法上存在共同的傾向?
三、不管是否青出於藍,《紅樓夢》果真勝於《金瓶梅》嗎?這個自清代以來為多數論者接受的想法,到底有沒有被質疑的空間?
二、主 題
在《金瓶梅》仍以抄本形式流傳的數十年間,幾位讀過小說的文人普遍有「奇快」的閱讀感受,不過書中的風月筆墨同時又令他們感到緊張。
例如董其昌既覺得這部小說「極佳」,又認為此書「絕當焚之」[9];沈德符讀後反應是「甚奇快」,但因為懼怕「誨淫」批判而拒絕了朋友的出版建議[10];薛岡承認此書系「有為之作」,但仍認為這部「穢書」應當「急投秦火」[11]。
以上幾位明代文人的閱讀反應,顯然是擺蕩於稱奇/斥淫兩個極端。
不過這些得以一睹為快的文人,並沒有為小說題旨立下明確的解釋,雖然袁宏道曾以漢賦名篇〈七發〉比擬之[12],讓人不免聯想小說的政治寓意,但終究是指涉不明。
至於萬曆四十五年《新刻金瓶梅詞話》的幾篇序跋,雖然分別強調小說「蓋有謂也」、「蓋為世戒」、「蓋有所刺」,但是所謂、所戒、所刺為何,作者的著書旨意到底是什麼,始終沒有明確交待。
因此,晚明文人基本上沒有對《金瓶梅》的主題提出具體意見。
清代首先對《金瓶梅》主題表達看法的是張竹坡。
他在自己編輯的《皋鶴堂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把《金瓶梅》的地位拔高到「四大奇書」之首,除了提供一篇〈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讀法〉,並在書中寫下大量評點,因而建立起《金瓶梅》成書以來第一套完整的詮釋系統。
然而從卷首的〈竹坡閒話〉、〈金瓶梅寓意說〉、〈苦孝說〉、〈第一奇書非淫書論〉、〈冷熱金針〉幾篇文章,另外可以看出他對著書動機及小說主題的解釋。
〈竹坡閒話〉提到:「此仁人志士、孝子悌弟,不得於時,上不能問諸天,下不能告諸人,悲憤嗚唈,而作穢言以洩其憤也。」[13]此番「苦孝說」是關於寫作動機的說明,只不過張竹坡並沒有確實舉證。
〈竹坡閒話〉又道:
「閒嘗論之,天下最真者莫若倫常,最假者莫若財色。……不謂冷熱二字,顛倒真假一至於此!……悲夫!本以嗜欲故,遂迷財色;因財色故,遂成冷熱;因冷熱故,遂亂真假。因彼之假者,欲肆其趨承,使我之真者,皆遭其荼毒,所以此書獨罪財色也。」[14]
〈冷熱金針〉亦道:「《金瓶》以冷熱二字開講,抑孰不知此二字為一部之密鑰乎?」[15]
這裡所謂的財色、冷熱、真假,就是小說的主題──然而張竹坡在〈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讀法〉又說:「作者開講,早已勸人六根清淨,吾知其必以空結此財色二字也。」[16]
因此以「色空」代換「財色」也許更貼切一些。
張竹坡發現(發明?)的「苦孝說」著書動機,仔細讀來其實不知所云,除了可以視為封建文人的道德想像(企圖將小說面貌從「敗德」導向「崇德」),主要還是為了洗刷「誨淫」形象,後人劉廷璣、文龍都曾因此受到鼓舞[17]。
然而相較於此,張竹坡率先揭示的《金瓶梅》主題不但被後人所認可,甚至還讓人借來評論《紅樓夢》。
前面提到的張新之《妙復軒評石頭記.紅樓夢讀法》,就已見他移植苦孝說、冷熱說、財色說加以發揮;至於哈斯寶《新譯紅樓夢總錄》,更是不避嫌疑地直接照抄〈竹坡閒話〉:
論來世界上最真莫過於綱常,最假不外乎財色。……富貴則假可成真,貧賤則真亦成假。富貴是熱,熱則莫不成真,其真即是假。貧賤是冷,冷則莫不成假,其假中亦有真。不唯熱冷二字可將真假顛倒到如此地步,且那熱冷本身亦是無定的。……咳,自來是欲業使人迷於財色,由財色生冷熱,冷熱攪亂真假。彼輩作偽,為行其奸諂,使我輩之真皆致貽害。所以一展卷便論真假,結尾又講冷熱。[18]
由於哈斯寶、張新之評《紅樓夢》,和張竹坡評《金瓶梅》用的是一樣的語言,因此現、當代學者大部分都相信,《紅樓夢》明顯繼承了《金瓶梅》色空、冷熱、真假的主題。
張竹坡反覆揭示的色空、冷熱、真假──用白話一點的說法,指的就是人的精力生命有限,所以世事變化無常。
《金瓶梅》第79回寫到西門慶「精盡繼之以血,血盡出其冷氣而已」的時候,詞話本作者安排了一段「看官聽說」:
「一已精神有限,天下色慾無窮。又曰:嗜欲深者,其天機淺。西門慶只知貪淫樂色,更不知油枯燈盡,髓竭人亡。」[19](繡像本於此文字略有不同,主要是將「天機」二字改作「生機」。)
張竹坡在這一回的回評提到:「此回總結財、色二字利害,故二八佳人一詩放於西門洩精之時,而積財積善之言,放於西門一死之時。西門臨死囑敬濟之言,寫盡痴人,而許多帳本,總示人以財不中用,死了帶不去也。」[20]
竹坡顯然認為,生命的脆弱與有限,是人生一切不滿足的根源,可悲的是世人總看不透財色、真假、冷熱的本質,往往在大限來臨之際仍然固執於妄相。
《紅樓夢》也企圖表現這個主題,不管是跛足道人「好了歌」的內容、太虛幻境對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的意涵、還是賈寶玉最後的頓悟出家,同樣都是呼應一己生命有限、世事變化無常的主題。
問題在於,這個主題並非《金瓶梅》、《紅樓夢》所獨有,廣義來講,幾乎大部分的文學作品都或隱或顯地表現出這樣的感懷。
且不說抒情詩人中最曠達樂天的陶淵明,都不免寫下「日月擲人去,有志不獲騁」的詩句;傳統說部中大部分的主角,幾乎都有不能改變現實的無奈,
從《三國演義》諸葛亮的無力回天、《水滸傳》眾英雄的招安投降、《西遊記》孫悟空的皈依佛祖……,都可以讀出這些小說具備前述和《金瓶梅》、《紅樓夢》一樣的主題訴求。
只不過,《三國》、《水滸》、《西遊》都有宏大敘事作為支撐,背後都有宣揚忠孝節義、或是佛法道籙的神聖意圖,因此小說對生命局限、世事幻化所發出的感慨,反倒不容易為讀者所重視。
不同於其他奇書的是,《金瓶梅》放棄了對大敘事的依賴,選擇細節描寫家庭(族)生活以廣泛展覽世態人情,尤其是將西門慶一家飲食起居、穿戴用度、遊憩玩樂等各種生活面向都巨細靡遺地摹寫下來,
除了更深刻地凸顯出色空、冷熱、真假──個人生命有限、世事變化無常──這個傳統文學命題,也開展出明清世情小說一系創作風潮。
清人對《金瓶梅》於日常生活、世態人情的細節摹寫是很「激賞」[21]的,張竹坡〈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讀法〉首先贊道:
「讀之似有一人親曾執筆,在清河縣前西門家裡,大大小小、前前後後、碟兒碗兒,一一記之,似真有其事,不敢謂為操筆伸紙做出來的。」[22]
劉廷璣《在園雜誌》也說:
「若深切人情世務,無如《金瓶梅》。……而文心細如牛毛繭絲,凡寫一人,始終口吻酷肖到底,掩卷讀之,但道數語,便能默會為何人。結構鋪張,針線縝密,一字不漏,又豈尋常筆墨可到者。」[23]
滿文本《金瓶梅》則道:「於僻隅瑣屑毫無遺漏,其周詳備全,如親身眼前熟視歷經之彰也。誠可謂是書於四奇書之尤奇者矣。」[24]
三者的共同點在於,《金瓶梅》對日常生活一切瑣屑那種不厭精細的描寫,被視為小說史上的空前成就,而且對劉廷璣及滿文版序文作者而言,這層意義甚至超越了小說的主題之爭、奇淫之辯。
值得注意的是,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也是持同樣的態度,他不但試圖解釋小說淫穢書寫的原因,也無意探討明清以來關於小說主題的推測[25],反而徑直凸出《金瓶梅》於世情披露上的成績:
作者之於世情,蓋誠極洞達,凡所形容,或條暢,或曲折,或刻露而盡相,或幽伏而含譏,或一時並寫兩面,使之相形,變幻之情,隨在顯見,同時說部,無以上之,故世以為非王世貞不能作。[26]
《紅樓夢》在這方面也很有成績,雖然小說較少涉及寧、榮二府以外的花花世界,但仍提供讀者目不暇給的新奇感受。
王希廉《新評繡像紅樓夢全傳紅樓夢總評》即道:一部書中,翰墨無不精善,技藝巨細靡遺,人物色色俱有,事跡事事皆全;
「甚至壽終夭折、暴病亡故、丹戕藥悞、及自刎被殺、投河跳井、懸梁受逼、吞金服毒、撞階脫精等事,亦件件俱有。可謂包羅萬象,囊括無遺,豈別部小說所能望見項背。」[27]
君不見,這個驚奇的評論口吻,倒十分類同於評論《金瓶梅》的劉廷璣、以及為滿文版《金瓶梅》作序的無名氏文人。
同樣擅寫世情的現代小說家張愛玲,對於《金瓶梅》、《紅樓夢》的細節描寫有其獨特看法,她以為中國文學的主題永遠是悲觀的,因此唯有物質細節才是和美暢快、引人入勝的[28]。
張愛玲對中國文學經典的詮釋向來有其獨特性,但其信徒有時不免把自己對張愛玲小說的認識拿來解讀傳統經典,這在很多地方便有擴大詮釋的危險。
例如郭玉雯就認為,《金瓶梅》、《紅樓夢》的細節刻畫除了可以傳達言外之意,促成歷歷在目的生動效果,而且「不論是從作者或讀者的立場而言,細節描寫可以避免被過於明顯的諷刺或巨大的悲哀吞沒,可以維持著寫作與閱讀的興致。」[29]
這個說法容或有商榷餘地,明清世情小說的細節化寫作傾向,固然是作家的有意為之,但目的從來就不是遠離主題或淡化主題。
《金瓶梅》在放棄大敘事之後,選擇用細節描寫家庭生活、廣泛展覽世態人情的策略,更深刻地凸顯出「個人生命有限、世事變化無常」這個主題,
而《紅樓夢》也是選擇同樣的方式,進行關於色空、冷熱、真假的討論,所以主題不管沉重與否永遠都是清楚的,題材和主題根本就是兩回事。
附帶一提的是,《金瓶梅》以降世情小說作者普遍驚覺到細節描寫的魅力,「有意為之」的結果,使細節描寫於焉成為小說創作常態,
古典小說也就因此往現代小說的路程邁進,並且開始和伊恩瓦特(Ian P.Watt)《小說的興起》(The Rise of Novel)所論及的西方小說一樣,共同朝現代路向轉折[30]。
所以,說《紅樓夢》借鑑了《金瓶梅》冷熱、真假、色空的主題,基本上是不能成立的,比較準確的講法是,它繼承了《金瓶梅》探討此一主題的策略和選材。
最有力的理由是,這一主題在其他小說、甚至其他文類的作品始終反覆出現,只不過《金瓶梅》選擇用細摹日常生活與世態人情的方式,使得這個亙古的文學命題特別容易被辨識出來。
《紅樓夢》也採取同樣的策略,只是它將描寫對象,由明代中期的新興暴發商人轉為清代前期的封建世家大族,將其欲展現的世情生活,由市民階層轉為地主階級罷了。
而且從另一方面看,舉凡世態人情的書寫,最終也都不免指向冷熱、真假、色空的主題,因為世態人情當中最讓人觸目驚心的,自然是繁華落盡的蒼涼蕭索,這於焉觸及到人生無常、萬事皆空的存在感嘆。
同為世情小說的《紅樓夢》和《金瓶梅》都凸顯了這一特點,只不過《紅樓夢》發出更多屬於文人的感慨,《金瓶梅》於此則沒有超出一般原則的誇大。
就讀者反應而言更是如此,《紅樓夢》的世界因為經過美化、神秘化的渲染,讀者流連忘返之餘自然對繁華落盡充滿了失落感;
《金瓶梅》的世界則完全屬於現實的醜惡,甚至用自然主義的方式增強了如此這般的閱讀印象,因而讀者泰半從一開始就和西門慶之流保持距離,繁華落盡之後只有興災樂禍、額手稱慶的快意感。
因此,絕不能說《紅樓夢》有意借鑑《金瓶梅》的主題,因為這個主題在文學史上堪稱普遍的關懷,所以只能說是《紅樓夢》客觀繼承了《金瓶梅》探討此一主題的路徑──即藉另一個世情「題材」來思考生命有限、世事無常的「主題」。
注 釋
[1] 本文初稿原以〈《金瓶梅》對《紅樓夢》之影響平議〉為題,於環中國海研究學會舉辦之「第一屆中、日、韓青年漢學學者國際學術研討會」上宣讀(2005年11月18-19日,日本長崎大學)。後據論文講評人、學報匿名審查人、及各方學者意見微幅修訂,改以新題發表。兩位匿名審查人的意見尤其寶貴,特此致謝。
[2] 陳慶浩(編著):《新編石頭記脂硯齋評語輯校》(臺北:聯經出版公司,1986年),頁247。
[3] 同前註,頁675。
[4] 同前註,頁545。
[5] 一粟(編):《紅樓夢資料匯編》(北京:中華書局,1964年),頁45-46。
[6] 一粟(編):《紅樓夢資料匯編》,頁117-118。
[7] 〔清〕張其信《紅樓夢偶評》:「此書從《金瓶梅》脫胎,妙在割頭換像而出之。彼以話淫,此以意淫也。」(收入一粟編,《紅樓夢資料匯編》,頁216。)〔清〕曼殊〈小說叢話〉:「論者謂《紅樓夢》全脫胎於《金瓶梅》,乃《金瓶梅》之倒影雲,當是的論。」(收入黃霖編,《金瓶梅資料匯編》,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頁304。)〔清〕包柚斧〈答友索說部書〉:「《覺後傳》、《牡丹緣》、《痴婆傳》、《奇僧緣》等書之脫胎《金瓶梅》,不善脫胎者也;《紅樓夢》之脫胎《金瓶梅》,善脫胎而已幾於神化者也。」(收入前引書,頁329。)〔清〕鵷雛〈稗乘譚雋〉:「《石頭記》則直為工筆矣。然細跡之,蓋無一不自《金瓶》一書脫胎換骨而來。」(收入前引書,頁332。)
[8] 一粟(編):《紅樓夢資料匯編》,頁154。
[9] 〔明〕袁中道:《遊居杮錄》(臺北:臺北書局,1956年),頁191。
[10]〔明〕沈德符:《萬曆野獲編》(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卷25,「金瓶梅」條,頁652。
[11]黃霖(編):《金瓶梅資料彙編》(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頁235。
[12]〔明〕袁宏道:《袁中郎全集》(臺北:世界書局,1964年),尺牘類,「董思白」條,頁21。
[13]黃霖(編):《金瓶梅資料彙編》,頁56。
[14]黃霖(編):《金瓶梅資料彙編》,頁56-57。
[15]黃霖(編):《金瓶梅資料彙編》,頁65。
[16]黃霖(編):《金瓶梅資料彙編》,頁73。
[17]劉廷璣《在園雜志》和文龍的《金瓶梅》評點都可看出這一點。關於張竹坡、劉廷璣、文龍力抗「誨淫」陳説一節,筆者另有一文觸及:〈《金瓶梅》非「淫書」辨〉,淡江大學《中文學報》,第9期,2003年12月,頁169-192。
[18]朱一玄(編):《紅樓夢資料匯編》(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1年),頁825。
[19]〔明〕蘭陵笑笑生,《金瓶梅詞話》;梅節(校訂),陳詔、黃霖(註釋),《金瓶梅詞話重校本》(香港:夢梅館,1993年),頁1120。
[20]黃霖(編),《金瓶梅資料彙編》,頁204。
[21]一位匿名審查人提醒到,此處所謂「激賞」、以及下文所謂「驚奇的評論口吻」,不無可能是對清人情緒的誤判。對此,筆者猶需時間沉澱省思,因而暫不改動。
[22]黃霖(編):《金瓶梅資料彙編》,頁81。
[23]〔清〕劉廷璣:《在園雜志》,卷2。《續修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子部雜家類,頁50。
[24]黃霖(編):《金瓶梅資料彙編》,頁5-6。
[25]魯迅以降之研究《金瓶梅》的現、當代學者,泰半受魯迅影響,把關照目光集中於小說世情刻畫的成就,反而不很以為小說可能的微言大義,關於這點筆者另有二文可參:〈《金瓶梅》有無「微言大義」之商榷──綜述《金瓶梅》研究的一個觀點〉,《書目季刊》37卷4期,2004年3月,頁79-94;〈《金瓶梅》「世情小說」論〉,淡江大學《中文學報》第10期,2004年6月,頁79-100。。
[26]魯迅:《中國小說史略》,第十九篇,「明之人情小說(上)」。《魯迅全集》(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第9卷,頁180。
[27]一粟(編):《紅樓夢資料匯編》,頁149。
[28]張愛玲:〈中國人的宗教〉,來鳳儀(編):《張愛玲散文全編》(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2年),頁143。
[29]郭玉雯:〈《金瓶梅》與《紅樓夢》〉,《臺大中文學報》第10期(1998年5月),頁135-180。
[30]已有學者對此做出很有價值的比較,請參王增斌:〈《金瓶梅》文學估值與明清世情小說之流變〉,《山西教育學院學報》,第2卷第3期,1999年9月,頁3-9。
作者單位:臺灣師範大學
本文由作者授權刊發,原文刊於《中國學術年刊》,2006,第28期(春季號)。轉發請註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