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莊子
李鴻章,晚清「四大名臣」之一,慈禧太后左膀右臂,在清末危亡亂局中,文人出身的李鴻章因為太平天國運動的爆發轉而從戎。太平軍被鎮壓後,李鴻章一路扶搖直上,封一等肅毅伯、任職剿捻欽差、湖廣總督,督辦軍務之外更成為洋務重臣,李家的財產,不少都是來自這場洋務運動。
李鴻章不是一個「新人」,他的所為還是為了維護清朝統治,但在督辦洋務、組建海軍乃至派遣中國留學生赴美等一系列「新式」操作中,李鴻章的思維還是開闊了不少,對比朝中那些光拿著聖賢書喊家國大義的清流,李鴻章屬於實幹派,名聲不怎麼好但眼界更高點,按理說也算是見多識廣了。
但到了美國後,李鴻章卻深感自己就像莊子口中的「朝菌」、「蟪蛄」。早晨生長的菌不到晚上便死去,所以它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黑夜、黎明;寒蟬只活短短兩個季節,所以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春天和秋天;而他李鴻章在清朝當了大半輩子的裱糊匠,遊歷歐美之後,才明白清朝到底已經落後到了什麼地步!
百年前,李鴻章訪問美國時第一次見到了之前僅僅聽人說過的的「摩天樓」,他發表了一番看法,雖然含蓄,如今聽起來卻有些讓人心酸。
對中國人而言,李鴻章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道光三年(1823年)李鴻章生於安徽合肥一個讀書家庭,自幼苦讀,兩隻腳還沒跨入朝堂之前,李鴻章就是個很有抱負的人,他暗暗在心裡想:「倘無駟馬高車日,誓不重回故裡車!」所以後來,李鴻章甘當慈禧太后「御用之手」,不停地籤約,籤到後來,他的心理素質再強大,也開始把這種事當做終生的恥辱了。
1894年中日甲午海戰,北洋艦隊慘遭全敗,追究起來李鴻章是有極大責任的,但當時的朝廷內部,慈禧太后奢靡花費、眾大臣將北洋海軍視為李鴻章「私軍」,不斷在慈禧的面前挑撥、戶部尚書翁同龢仇視李鴻章,剋扣經費以至於海軍艦艇老化......這些內部的腐敗多少影響了李鴻章的心態,讓李鴻章背全部責任倒也不公平。
對外作戰失敗了,代表持續30年的洋務運動也失敗了,又一個激起國民極大憤慨的不平等條約——《馬關條約》出現了,被派去籤字的李鴻章不僅挨了一槍,回來還當了慈禧太后主政的整個清廷的替罪羊,被解除職務,而後,列強的野心進一步擴張,準備將整個中國當成蛋糕切塊一一瓜分。
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李鴻章帶著使團乘油輪於光緒二十二年(1896年)陸續訪沙俄、德國、英國,8月28日抵達美國紐約,受到了熱烈歡迎。當時美國已經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強國,與清政府彼此之間也有使節往來,但像李鴻章這麼重量級的東方「總督」到訪,還是第一次。
紐約沸騰了,禮炮、軍、警和豪華馬隊齊齊整整歡迎李鴻章的到來,媒體的鏡頭紛紛對準這位「東方俾斯麥」一言一行甚至一飲一食,時任美國總統的克利夫蘭也率要員來與李鴻章會面交談,李鴻章住進了最豪華的酒店,得到最隆重的「清使」接待待遇,美東部陸軍司令盧傑將軍帶著李鴻章拜謁前美國總統的墓地後,又陪同他一起接見在美華商,並參觀唐人街。
而李鴻章的腳步也並沒有止於紐約,他還一道去了費城與華盛頓,當時美國的工業化已經領先世界,城市自然無比繁華,高樓林立,而李鴻章呢?他連自行車都沒有見過,不知道那東西要怎麼騎,在華盛頓,有人送他一輛自行車,李鴻章感到十分新奇,特意請對方演示這外國男女老少喜歡的工具怎麼用;接受媒體採訪時,李鴻章更直言自己在美國見識了許多新事物。
其中最讓李鴻章感到震撼的,就是我們如今習以為常、但在當時清朝連影子都看不到的高樓大廈:「那些高樓足有20層甚至應該更高......貴國建了許多,它們雖高,但看起來卻十分堅固,我想即使狂風也不能摧折。在大清國還沒有這樣的樓。我想大清很難建這樣的樓,即使建起來了,根基不大穩固,也很快會倒塌罷。」
李鴻章的話似乎有別的意思,不光是禮貌性誇讚其他國家的工業建設,想來,這個在當時已經年逾七旬、經歷了大風大浪的老人,看到外國高樓大廈遍布、街市熱鬧的場景,再聯想到清國的百姓依然住在平房,而清國已經四面受敵,內憂外患,恐怕心中也會倍感無力,李鴻章不是什麼清流,更稱不上一聲「完人」,但作為中國人看到本國與彼國的差距怎會不心痛!
事實上,李鴻章在這次美國之行中還故意繞開了美國西部,目的便是抗議美國當時的排華法案。對於一些國之尊嚴大事,李鴻章倒也沒有含糊忍辱,而是直接指出來。風燭殘年,還要充當清朝的門面,如今我們再回過頭來設想李鴻章當時的處境和心態,回憶起那段積貧積弱的苦難歷史,更覺得時刻不能放鬆,唯有不斷學習進步才能長久立於不敗之地,近代歷史萬分地屈辱,但它也是推著我們往前走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