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從前有一隻名叫娉娉的花妖。她自恃美貌,總是拍拖又提分手,分手又有拖拍,前男友已經遍布四海八荒。
深情專一的七仙女看不下去,就去勸她不要這樣系。娉娉連門也沒給她開,躺在床上用千裡傳音懶懶散散地說。
吃了個閉門羹的七仙女氣呼呼說:「娉娉你不懂愛,玲瓏塔會掉下來!」
娉娉皺住眉頭想了一想,以後要躲著李靖走才行,那麼大一個玲瓏塔掉下來還不把自己壓死?
娉娉用手撐起腦袋,靜靜看著睡在她身旁的巫神之子巫修,她第一次見他時的驚豔感已經消退。
她嘆一口氣,一腳把他踢下了床,冷冷地說:「分手!」
「啊?」巫修怔住了,「剛才你還說愛我一萬年的呢?」
娉娉背對著他,連看也不想看他,「你都一百五十八萬歲了,還這麼天真?」
巫修捂住自己的臉哭起來,「早知道你花心,朋友都勸我不要跟你拍拖,可我以為自己會是特別的一個,現在我算看清自己,也看清你了!
「你根本一丁點愛都沒有!你看著吧!」
他穿上衣服,氣呼呼地跑了出去,正撞上來找娉娉玩的華罌仙子,華罌剛想罵一句,看見巫修滿面淚痕,也就愣愣的沒說出口。
待巫修飛遠了,華罌進去問娉娉:「你什麼時候跟巫神的兒子好上了?」
娉娉說:「剛分了。」
華罌搖搖頭,「你真是胡鬧?」
華罌點點頭,「有無數記仇的本子。」
「那我現在去求複合還來得及嗎?巫修!等等我!」
2
從前有一隻名叫娉娉的花妖,現在她不僅失去了引以為傲的美貌,還被奪走法力,流落人間,如果十年內沒能找到一個願意娶她的男子,從此六界再沒有她的身影了。
娉娉下凡之後,好色之心仍然不改,她在去京城的必經之路上搭了一間茅屋住下,因為會有許多斯文白淨的書生經過此地去參加科舉,她就坐在屋前的白楊樹下伸長了脖子看,看到喜歡的就拉住人問:「你願意娶我嗎?」
那人一看拉住自己的是個醜姑娘,連忙大力甩開她,飛快地逃跑了。
娉娉真恨自己現在沒有法力,不然嘻嘻……正在那裡幻想一番,突然臉被捏住了,原來是華罌看她來了。
「想什麼呢口水直流?」
娉娉嘆息一聲,「沒想到人間的美男子也這麼多!晚矣!晚矣!悔不該要那巫修啊!」
華罌搖搖頭,「下凡都近十年了,怎麼還是沒心沒肺的?都說人最多情,你怎麼沒沾染點?」
「那你是沒見過人無情起來的樣子。」娉娉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塵土,「走吧,進屋給你倒杯水喝,正好屋頂破了,你用法術給我補一補。」
華罌跟隨她進屋去,娉娉煮了茶,一人一杯在那喝著,華罌看她不急不緩的模樣,急說:「十年之期快到了,你還記得吧?」
娉娉在那熱茶的霧氣後,朦朧了神情,「沒想到十年這麼長,以前倒不覺得。」
華罌看著她,突然紅了眼眶,「我去幫你求求巫修?」
「巫修?」娉娉回味這個名字,「沒想到他是我最後一個男朋友。」
「你還開玩笑?性命攸關的事!」
娉娉盯著她的紅眼睛看,「求他有用嗎?他若真愛我,又怎捨得我死?他若不愛我,我死了又與他何幹?他說我沒有愛,我倒想看他有沒有。」
喝完茶,華罌替娉娉補了屋頂,臨走前,娉娉問她:「華罌,你說愛與什麼相關?美貌?法力?」
華罌想了想,回她一句:「愛與世間一切都不相關,愛就是愛。」
娉娉摸著下巴,倒吸一口氣,又點點頭,「嗯,華罌,以後少說點廢話。」
3
陸雲休準備赴京參加科舉考試了,母親正在給他收拾行李,他皺住眉頭一直沒有鬆開,顯得憂心忡忡的,他說:「娘,聽說去京途中有一個醜女,專門逼人娶她,我這心裡有點害怕。」
他母親拿來一面銅鏡給他,「你照照你自己,再醜的人也是有審美觀的,你就放寬心好了。」
他氣得扔掉鏡子,「娘!你為什麼不把我生得好看點?」
母親嚴肅地說:「把你生好看了,你還有心思讀書嗎?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娘的這番良苦用心,望你深知!」
陸雲休聽了十分感動,握住母親的手說:「娘,我一定要高中狀元,才能對得起我這副容顏!」
他便告別母親出門去了。
他趕路時,突然一陣狂風暴雨,馬受了驚把他一甩,甩到娉娉的屋門前,好大的「砰」一聲,娉娉尋聲開門一看,看見陸雲休被汙泥弄髒了臉和衣服,更加慘不忍睹了,連忙又把門緊緊關上了。
陸雲休勉強坐起來,腿和腰都疼得動不了,眼睜睜看著那馬越跑越遠,欲哭無淚。被雨淋溼的衣服貼在身上冰涼冰涼的,他連打了幾個噴嚏,不知所措。
待天黑了,陸雲休的傷仍不見好,肚子又餓,乾糧和銀子都裝在包袱裡被馬帶跑了,已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心想娘把我養到這麼大,是時候出賣點色相了!
他就試探性地敲了敲門,「姑娘?姑娘?」
從裡面傳出娉娉兇巴巴的聲音:「叫魂呢你?」
陸雲休委屈巴巴地閉嘴了,他舉頭望明月,低頭思媽媽,眼角滑下一滴淚。
娉娉坐在椅子上嗑了一會兒瓜子,注意到外面一點聲響也沒有了,心想那個醜八怪是不是走了?剛把門打開,腳就被一雙手抱住了,陸雲休向她拋去幾個故作瀟灑的媚眼,「姑娘,既然上天讓你我相遇,其中定有深意,我們不要反抗,交個朋友吧?」
娉娉就動手把他揍了一頓。
4
陸雲休躺在床上,手和腦袋都纏了紗布,聞到門外飄來的米香,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雖然被娉娉痛打了一頓,但好歹用自己慘兮兮的模樣激起了她的同情心,今晚得以有瓦遮頭。
娉娉端了一碗粥進來,配上鹹菜,粗粗地解決了一頓,來人間這麼久,她還是沒學會怎麼好好做個人,吃飯睡覺上廁所這些瑣碎的事簡直要煩死她了。
陸雲休伸長了脖子去看她的粥,看她兩三下喝完了,勸她:「慢點喝,別噎著了。」
娉娉瞥他一眼,感到神奇地說:「你到底是哪個投胎環節出了錯?得罪了司命?還是閻王?醜成這樣恐怕是得罪了巫神吧?」
突然覺得和他有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意思了,摸摸他的腦袋,嘆一口氣,「唉,沒想到巫神是天蠍座吧?傻了吧?」
陸雲休聽不懂她的話,只覺得她對自己的態度轉好了,便趁機說:「我老半天沒吃飯了,餓得手腳無力,不知姑娘能否?」
娉娉看他可憐,就給他端來一碗粥,看他手不方便,乾脆好人做到底,一口一口吹涼了送入他嘴裡。
陸雲休看她是個挺善良的人,就沒那麼警惕她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娉娉說:「我在等另一個人來啊。」
陸雲休問:「誰?」娉娉瞪他一眼,餵他吃完最後一口粥,「反正不是你!」
娉娉把碗擱到桌子上,爬上了床,陸雲休嚇了一跳,「你……你要幹什麼?我不行的!我不中用的!我肯定不幹啊我告訴你!」
娉娉皺住眉看他,「這裡就一張床,你要是不想跟我睡,你就從這兒爬出去!你也是人,我也是人,憑什麼你睡床我不能睡?」
陸雲休一想也是,總不能讓姑娘家家的睡地板,他往床邊挪了挪,「那我睡地上吧?你給我……」
「好的!」娉娉打斷他的話,並踹了他一腳,陸雲休剛跌在地上,娉娉就吹熄了蠟燭。她說:「晚安!明天見!」
陸雲休只能無語問蒼天,今晚格外想念娘親。
5
陸雲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娉娉已不見人影,他見自己衣服還穿在身上,鬆了一口氣。
這時趕來一輛馬車,車內有一個白衣公子,掀開帘布看窗外的風景,娉娉與那公子對視一眼,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太帥了!」
她攔下那馬車,兩手夾住白衣公子的腦袋,讓他正視自己,深情款款地問他:「公子,你可願娶我?」
白衣公子嚇得結巴起來,叫他那車夫,「黎……黎……黎叔!救……救我!」
黎叔大喝一聲:「哪裡來的醜婦敢玷汙我家公子?」
他跳下車來就要去捉娉娉,娉娉雖然已沒有法術,但她這十年來被人追著打了無數次,逃跑的本領很高了。加上熟悉地形,她東閃閃,西躲躲,黎叔每次都是眼看要捉住她,卻又被她逃了。
但這在陸雲休看來就險得很,為娉娉提心弔膽著,罵那黎叔:「喂!你一個大男人怎麼欺負女人?你要不要臉啊?」
這一出聲,黎叔原本沒注意他,這時也不去追娉娉了,認定他是娉娉的同謀,就逮住他打了一頓出氣。
陸雲休覺得很委屈,「關我什麼事啊?是你非禮人家,我又沒非禮!」
娉娉一邊給他上藥,一邊安慰他:「好了,好了,別哭了,下次讓你也去挑一個非禮怎樣?」
陸雲休「哼」一聲,「我才不幹這種事!我要走了!我看不起你!你下流!無恥!」
他拖著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出門,走了幾步,後悔自己把話說得太重了,又回過頭去,娉娉倚在門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陸雲休說:「你別再非禮人了好不好?」娉娉不語,歪著頭往天上看,太陽太刺眼了,害她都掉眼淚了。想想自己曾經多麼風光啊,妖做得好好的,非要讓她下凡來做人,要怎麼做才像個人呢?學了這麼些年,還是學不會,做人好難。
她蹲下來哭了。陸雲休一瘸一拐地走回來,蹲到她身邊,滿心愧疚地說:「對不起,我說話很難聽,但你這樣是找不到真心愛你的人的……」
娉娉倏地站起來,惡狠狠地瞪住他,「我用不著你來教訓我,我愛怎麼活就怎麼活!沒有愛又怎麼樣呢?我一身輕鬆!我根本不想愛人,也不需要有人愛我!」
她回屋裡去,大力地把門關上了。其實她說謊了,以前做妖的時候不覺得,做了人之後,才發現沒有人愛好寂寞。
6
陸雲休在門外喚了幾聲,把耳朵貼緊門去聽裡面的動靜,開始還能聽到娉娉走動的聲音,後來什麼聲音也沒有了。他大力地拍了幾下門,生怕娉娉就此尋了短見,那他的罪孽可太深重了。
陸雲休走到窗子邊上,用手指戳破窗戶紙,從小洞看進去,見娉娉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忙喚:「娉娉!娉娉!你沒事吧?」娉娉仍然一動也不動。
陸雲休忙拿起砍柴用的刀,把門給劈開了,他撲到床邊,握住娉娉的手哭了起來,「娉娉,你怎麼這麼想不開?我的話有什麼重要的?我這個人是常胡說八道的,你別放心上啊!都是我害死了你,我一命抵一命!」
說著,他拿起刀就往自己腦袋上砍,半路被娉娉攔下了,她莫名其妙地看著陸雲休,「你哭什麼?你想死麻煩死外邊好吧?」
陸雲休一把抱住了娉娉,「我還以為你死了!」他順便在娉娉肩膀上抹了一把鼻涕。
「我只是困了睡一睡而已。」娉娉也不推開他,任由他抱著,她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別人身上的溫度了。為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神仙妖怪很多,人裡面陸雲休是頭一個。
她說不上來為什麼,自己就心動了。她說:「我答應你,以後不非禮別人了。」
娉娉握住陸雲休的手,他的手冰涼冰涼的,想到是因自己才嚇成這樣,心裡感動得一塌糊塗。曾經那個沒心沒肺的妖精,也終於被寂寞打敗。她突然領悟到,只有受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人才有資格沒心沒肺。她等了十年,才等來一個願意抱她的人,覺得格外珍貴。
陸雲休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若是能答應,那當然最好了。」
娉娉穿了鞋下床,「你快躺著吧,傷還沒好呢,我去給你熬粥。」
陸雲休感動地拉住她,「娉娉,你對我真好,可是我想吃飯!」
娉娉甩開他,「別給點陽光你就燦爛!我會做什麼你就吃什麼!」但還是去給他煮了飯,還煎了個蛋。
晚飯後,娉娉扶他出去看夕陽,殘陽落霞,只覺得無盡蒼涼。
娉娉指著天說:「我是從那裡來的。」陸雲休就笑了,問她:「那你什麼時候回去?」
娉娉說:「我找到願意娶我的人就回去。」陸雲休說:「如果有人願意娶你,你就嫁給他嗎?即使你不喜歡他?」
娉娉滿不在乎地說:「喜不喜歡有什麼重要的?」陸雲休搖搖頭,「當然重要,不喜歡在一起又什麼意思?」
娉娉看著他,問:「那怎樣才算喜歡一個人?」
「當你因他而難過的時候。」
7
陸雲休養好了傷,準備趕往京城赴考,他向娉娉借了盤纏,臨行前,他突然抱住娉娉,抱得很用力,她甚至能感受到這個懷抱的情意。
娉娉笑說:「你一定要來還錢啊!」
陸雲休鬆開手,他看著她,她臉上沒有任何感傷,笑得很醜。「我們相處了這麼多天,如今要分別了,你沒有一點不舍嗎?」
娉娉搖搖頭,「你還會再來吧?你一定要還我錢啊!別想賴帳!」
陸雲休淡淡說:「放心吧,我不賴帳。」
他轉身離開了,娉娉看他越走越遠,突然很疲憊,她回屋躺下,細數日子,離死期已不遠了,沒想到曾經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娉娉最後竟落個沒人要的下場,她都能想像到那些前男友們幸災樂禍的樣子了。
她嘆一口氣,人之將死,還理會旁人的目光幹嗎?
陸雲休走後,娉娉仍然每天坐到白楊樹下,她不再問別人要不要娶她,她開始問科舉考試結束了沒有,放榜了沒有,誰中了狀元?她從一個書生口中得知,原來是陸雲休中了狀元。
娉娉歡喜得不得了,她每天等啊等,從日出等到日落,可等了許久,也沒等來陸雲休。她按耐不住,決定收拾收拾東西進京去找陸雲休。
她置辦東西的時候也來過京城,所以路是熟的,她向人打聽了狀元府的所在,橫衝直撞地就去了。門口的守衛攔住她,看她的模樣,連稟報也不進去稟報一聲,直接就把她轟走了,惡聲惡氣地罵:「什麼醜八怪也想見狀元。」
娉娉被他們推搡著,在門口的階梯上摔了下去,她真氣自己現在沒有法術,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她爬起來想罵兩句,一頂轎子停在她面前,身後還跟著又停了一頂,娉娉怔怔地看著陸雲休從轎子裡下來,穿著大紅的袍子,神情莊嚴肅穆,後面一輛轎子下來一個姑娘,有著姣好的面容和一看就不一般的打扮。
陸雲休看到娉娉,驚喜地問:「娉娉,你來找我嗎?」
娉娉低下頭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她回頭向那兩個守衛看了看,見他們臉色不好,就笑了起來,「我說狀元爺欠我錢,他們不相信。」
陸雲休沉下臉,「你只是來找我還錢的?」
娉娉又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不然呢?天子犯法都與民同罪,狀元爺想賴老百姓的錢啊?」
陸雲休向在門口等候吩咐的管家說:「去拿十兩銀子來!」管家忙去備了來,陸雲休向娉娉抬一抬下巴,「拿好了。」
娉娉把銀子全砸向陸雲休,他身邊的侍衛見了,忙拔劍指向娉娉,娉娉硬著脖子,往劍尖衝去,嚇得陸雲休忙喊:「收劍!」
娉娉的脖子已被劃開了口子,血絲絲滲出來,她用袖子抹了抹,心想真他娘的疼啊!她開始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想,自己為什麼哭了?一定是傷口太疼了!那為什麼眼前的路搖搖晃晃的?還沒等她想出個答案,就失了意識。
8
娉娉醒過來時,一眼看見陸雲休,他輕聲問:「好些了嗎?」娉娉搖搖頭,「好不了了,我要死了。」
陸雲休握住她的手,想要把她冰冷的手捂暖,「有我在,你不會死的。」娉娉問:「你跟剛才那個姑娘什麼關係?」
陸雲休笑說:「她是我妹妹啊。」娉娉皺住眉頭,「你當我傻瓜?你長得這麼醜,哪裡像她哥哥?」
「那我把我娘叫過來,你自己問她為什麼要重女輕男,差別對待。」陸雲休說著要走,娉娉忙拉住他,很累地說,「算了,算了,我這次來是想問你……」
她話還沒說完,華罌突然出現了,她撲到娉娉身邊嚎啕大哭起來,「娉娉!娉娉!你別死啊!丟下我獨自泡美男有什麼意思?」
娉娉衝她腦袋打了一巴掌,「我還沒死呢!」
華罌看她還睜著眼,立馬收起了眼淚,「哦,我剛才看你直挺挺躺著,把我嚇得!」
她推了推陸雲休,「你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啊?巫修?」
娉娉一聽,瞪住陸雲休,急急地喘了幾口氣,「巫修?你說他是巫修?」
華罌眨眨眼,無辜地看看陸雲休,又看看娉娉,突然義正辭嚴地說:「你們兩個在玩什麼啊?好好談場戀愛不行嗎?可讓我省點心吧!」說完立馬逃之夭夭。
娉娉看著陸雲休,又問一遍:「你是巫修?」
陸雲休說:「我是誰不重要,你剛才想問我什麼?」他期待地看著娉娉,她卻躺回去,什麼話也不說了,身體越來越冰冷,越來越虛幻。
陸雲休握住她的手,急急說:「我娶你!我願意娶你!」他看著她的身體逐漸復原,褪去人類的外殼,她又變回那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娉娉了。
他對醜姑娘說「我娶你」後,才發現她真實容貌美得驚為天人。
陸雲休變回巫修,他搖著頭笑了笑,「娉娉,你贏了!你不愛我,所以你贏了。」
娉娉說:「你愛我就能玩弄我?那你愛得太自私!你說我不懂愛,你也一樣!」
他們一南一北,就此消失在人間。留下個爛攤子要司命和閻王收拾,還不敢有半句怨言,生怕哪天就上了巫神的記仇簿。
9
娉娉回到自己的繁花洞,終日閉門不出,往來的也只有華罌。華罌犧牲掉許多談戀愛的時間來開導她:「巫修也沒有強迫你愛上他不是?喜不喜歡還不是你自己心裡的意思嗎?既然這樣,你還鬧什麼彆扭?喜歡就上啊!」
娉娉煩躁地說:「不是這麼一回事!我差點就死了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他只是想看我的好戲罷了!」
華罌嘆一口氣,「娉娉,你變了,以前那個喜歡就上,隨心所欲的娉娉呢?想那麼多幹什麼?他要是真狠心,你現在還能在這裡鬧脾氣?」
娉娉垂下眼,難過地說:「以前我可以瀟灑自如,只是因為不愛而已。」
「吶吶吶!」華罌激動地說,「這可是你親口承認的!你愛上巫修了!那還傻坐著幹什麼?趕緊去找他啊!再不去,他可是要被六公主搶走了!」
「六公主?」
「是啊,聽說六公主最近常到巫山去。」
「能被搶走的我也不稀罕!」娉娉站起來整理衣服,衝華罌揮揮手,「去去去,我要睡覺了!」
華罌裝作依依不捨,出了繁花洞就和男朋友約會去了。
娉娉翻來覆去睡不著,自言自語說:「不如出去散散步?」她就好好打扮了一番,散步散到巫山去。
娉娉在巫修家門口鬼鬼祟祟地偷看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這樣真沒意思,努力說服自己,妖生那麼長,愛戀不過轉眼間就如浮雲散了,幹嗎把自己弄得賤兮兮的?
她正這樣想著,突兀地聽到「咦」一聲,回頭去看,巫修和六公主並肩走來,六公主說:「這不是娉娉嗎?怎麼在這裡?」
娉娉此時簡直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順便產生了要拜師學隱身術的念頭。
「啊!好巧!路過!路過!」她低下頭飛快地從巫修身邊走過,心飛快地痛了一下。
娉娉站住了,握緊拳頭,又走回去,走到巫修跟前,決然地說:「我那天沒說完的話是,我想問你願不願意娶我,但這句話是要問陸雲休的。」她頓了頓,難過地說,「這世上根本沒有陸雲休。」
巫修冷著臉說:「陸雲休就是我。」
娉娉紅了眼,看著巫修的臉問:「那你願不願意娶我?」
「那你愛不愛我?」
「你先說!」
「你先說!」
巫修和娉娉同時沉默下來,又同時說:「我願意!」「我愛你!」
被晾在一旁的六公主表示很難過並想踢翻這碗狗糧,但想到巫神一族記仇的傳統,她覺得身為一個公主還是不要這麼莽撞好了。作品名:《一隻花妖》;作者:蘇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