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明的網世界
圖:來自網絡
母親目不識丁,不知愛字為何形何物。可母親的愛是無言的,沉重的,無與倫比的。
母愛如甘泉,汩汩澆灌了我四十多年人生,使我無時無刻感到溫暖和幸福,也許是因為人是從母體來到這個世界的緣故,我那被母親孕育的每一滴血液,都凝結著對她難以用語言文字表達的摯愛和依戀。
前年我離開家,到一千多公裡以外的一個地方去謀生,行前,我回故鄉向老母辭別。白髮蒼蒼的母親一臉悽惶和無奈,她實在不願我離她那麼遠,但又曉得攔不住我。
中午,我和老家弟弟弟媳侄兒圍成一桌吃午飯時,母親對我說:「你去這麼遠,又去這麼久,我有句話要跟你說。」隨即把我叫到她的住屋,語氣十分認真地對我說:「你到外頭工作,我要再三交代:公家的錢不能拿,犯法的事不能做。」
望著七十多歲的老母滿臉莊重的神態,我連連點頭,一時湧起好多話卻又說不出來。帶著母親的叮嚀,第二天我登上了北去的列車。
其實,母親的教誨又何止這一次。從我15歲到外地做民工、修鐵路,到江北買稻草、拖麥種,到後來出外謀生,甚至每一次工作變動,每一次出差,只要母親知道了,都要把我叫到她身邊交代一番。
記得18歲那年,生產大隊的李支書要我當大隊手工業會計,搞了半年,我得了胸膜炎病,每天臥病在床,吃藥打針,母親怕我的慢性病拖久了把公家的帳搞不清,硬逼著十分虛弱的我,把帳目交清了才放心。
每年春節,母親總要對我們反覆嘮叨:「我不望你們當個官,發個財,只要你們踏踏實實做人就行了。」對母親的警示,我們兄妹幾個開始還不以為然,直到我們後來成年真正走向社會後,我們才慢慢體會到母愛的凝重和深刻。
母親姓楊,不是本地人,她剛五歲的時候,她的父親就病逝了。十二歲時,她就成了童養媳,從跨進夫家門那天起,她就一直沒日沒夜地忙活著,即便是逢年過節她也沒有歇息過,失去父親的悲哀和貧困潦倒伴隨著母親度過了辛酸的童年,過早的生活重壓和非人的磨難是她少年時代生活的全部內容。
後來,有了我們兄妹六個,上有老下有小,她的負擔更重了,每天雞叫兩遍就起床,安置好家裡老小後,趕到地裡幹活,晚上縫補漿洗,天天都忙到半夜過。她勤扒苦做,捨不得吃,捨不得穿,捨不得用,她穿了一輩子補丁衣服,睡了一輩子稻草床(在床底下墊稻草),吃了一輩子殘湯剩飯。
再後來,她的孩子們都長大成人了,按理她要歇一歇享享清福了,可她還是閒不住,硬是承包了兩畝責任田,還養了幾頭豬,七十多歲的人了每天照常下地幹活,她說:「我自己辛苦一點,兩老的生活費可以刨出來,也減少你們的負擔。」
兒媳們幾個,有的擔心做兒子的偷偷給母親錢,其實她們不知道,有幾次我們也背著媳婦給母親零花錢,可每次母親都不要,有時硬塞給她,但沒過幾天她不是還給了我們,就是將錢給了她的孫子或給兒子們買了東西。
母親的一生,是慈愛和善良的化生。她這一輩子只知道慈善為本,寬仁為懷,她的一生不是為自己而活,而是在為他人而活。她的這種平凡而崇高的品格和美德時時刻刻影響著她的子女和她周圍的人。
對於母親的慈愛和善良,村人有口皆碑,都說「大娘是個好人,村裡人家如有紅白喜事,只要招呼一聲,她就抽功夫去幫忙,忙一陣子後回自己家吃飯,吃飯後又去幫忙;下地割草割麥,她如果先割完,就去幫人家割一壟;鄰居家豬餓得叫喚,她就去幫添幾瓢豬食。
早些年,村裡知道母親人緣好,來了工作組、鄉幹部、檢查組等,就往她這裡吃飯,她忙活一陣子,侍侯客人走了,也從不找村裡要補助;六七十年代,生產隊來了養蜂的、燒窯的、炸爆米花的,大部分在我們家吃住,她從來沒有收過別人的錢……
人生一世,雖歲月朦朧,但細細思量,方知愛的真諦,尤其是細細思量母親平凡淡泊的點點滴滴,更使我深刻地感受到真切的、細膩的、生動的、無所不容的、無微不至的偉大母愛。
是的,母親是陽光,是甘泉,是無垠的藍天,是廣袤的大地,她孕造了我一顆慈善仁愛之心,注入了我勤勞勇敢奮鬥人生的毅力。
正如詩經《蓼莪》所說:「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極之德,昊天罔極」。父母養育之恩比天高比海深,我輩怎又相報得了?何況歲月不待人,父母也不能長在,「早歲已興風木嘆,餘生求廢蓼莪篇」,真是人生遺嘆,千古同嗟。
母愛之真切之偉大,是我用任何語言文字都不能表達抒述的,此生此輩,我對母親只有深深的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