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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是人們眼中年輕活潑的城市,大家聚焦於它的高效、新銳,卻很少提及它的包容,殊不知在深圳,霓虹燈下也許藏龍臥虎,大隱隱於市的「高手」或許擦肩而過。在藝術圈,「長安畫派」的代表人物王子武先生定居深圳數十年;「湖北四老」之一的魯慕迅先生亦在深圳,深居簡出;而周凱,這位師從陸儼少、年少成名的中國畫家不僅有著紮實的傳統功底,在1985年移居深圳後,踴躍參加到現代藝術的探索中,成為深圳都市水墨開拓的中堅力量;1995年後,周凱回歸傳統,回溯文人山水畫道路,重返世人已經陌生化的營地。
藝術家周凱作畫中
12月12日,「思逐風雲——周凱山水畫展」在深圳美術館舉辦。此次所展的七十餘件作品,皆傳統文人繪畫的形式——中堂、冊頁、手卷、扇面、條屏、鬥方,為周凱二十餘載所積之精品力作。展覽以「韻勝原從骨勝來」、「玄冥之境」、「縱目天容」、「焉知復古非創新」四個單元,照鑑周凱的藝術實踐及美學理念。觀者必然可以從這些精彩的作品中,欣賞到一位當代山水藝術家的筆墨藝術,融入他的精神世界,體會其文化使命和用心。
展覽現場
「『風』『雲』是自然界的神韻和精氣,合常理而無常態,是最難琢磨和描摹之物。筆蘸水墨在紙的纖維中自由地漫衍、滲洩、流淌,在我行筆撥動下與風雲的聚成、變幻、翻騰驚人地相似。由此而頓悟宇宙萬物初始的混沌狀態,以及極盡變化的轉承關係。年越古稀的我,不由觸動深厚閱歷背後的積澱泛起,連綿交織,無古無今,無物無我。思逐風雲,意即讓思緒騰起,精神進入到上述這種恍惚迷離狀態,恆守而不返。」周凱說。
周凱在開幕式上致辭
著名理論家嚴善錞先生這樣評論道:「(周凱畫)猶巨石墮水,塊塊到底;猶好手發弓,箭箭中的。」
油畫為底 師從陸儼少
作為最早南下深圳拓荒的藝術家,周凱的從藝經歷十分引人矚目。十六歲即在上海美術專科學校學習西畫,接收嚴格的學院派教育,在上海這個中西兼容的文化氛圍中,頤養博採;而立之年師從藝術大師陸儼少。「文革」後期在上海嶄露頭角,1979年考入中國美院,成為「文革」後第一屆山水畫研究生,導師陸儼少。80年代,「西風東襲」,他投入於當代水墨畫創新潮流。1985年移居深圳後,以現代水墨語言表述一位青年藝術家在改革開放年代的思想情懷,創造了一大批以都市為主題的作品。
回顧周凱六十年的從藝人生,可以明顯地找到幾個關鍵的轉折點,這些轉折點讓周凱的履歷有些跌宕起伏,但卻真實地反映出他在這條路上汲汲進取的決心。「我最開始是學油畫的,所以很有些寫實、素描的基礎,但有位老先生看到我的畫,說你畫的山水畫像舞臺布景,顏色很豔麗,蠻寫實的,不過你不懂筆墨。然後他繼續說你應該去請教一下陸儼少。」
陸儼少與周凱及山水研究生合影
那時候的陸儼少還處於被隔離的階段,謹慎而低調,周凱太太家其實離陸家不遠,但周凱未曾動過心思向陸老求教,現在經人提點,周凱拜師的心倒是迫切了。「那時候不能明著拜師,他也不能收學生,大家心照不宣,我就去先生家裡了。我經常一早過去,陸老吃過早飯,我就在一邊研磨、做資料,他一邊跟我們說說笑笑,一邊就很自然地開始作畫,那個狀態很放鬆,仿佛忘卻了現實中的煩惱。」
1979年,周凱考入中國美院,成為「文革」後第一屆山水畫研究生,師從陸儼少。原本打算跟隨老師在傳統中國畫繼續深耕學習的周凱,卻被突如其來的「西風東漸」打亂了陣腳,計劃跟不上變化。「一下子大家開了眼界,看到西方各種流派,浙江美院的圖書館是全國趨之若鶩的地方,大家都想到這裡去看內部資料,所謂內部資料就是國外進口的那些畫冊、畫報。這對我原本並不新鮮,因為大學學習油畫的時候,有一批老畫冊就是從法國帶回來的,所以對印象派、野獸派等都有接觸,但我們那時的接觸在『印象派』這裡就戛然而止了,新進來的資料又仿佛打開了一扇新奇世界的大門,當我看到更多作品、流派的時候,西方的思潮讓我動搖了。」
2001-峭壁千仞-紙本水墨設色-180×90cm
在這樣的思潮下,周凱開始覺得傳統太過於保守,它迫切地需要改造、需要推進。「陸先生那時候思想很開放,並不限制學生什麼,所以我就沒有再按原計劃的傳統路線去學。」
2005-煙雲山川-紙本水墨設色-57×57cm.
移居深圳 成為現代水墨探索的中堅力量
1985年,周凱來到了深圳,以現代水墨語言表述一位青年藝術家在改革開放年代的思想情懷,飽含熱情地創造了一大批以都市為主題的作品。「那時候剛剛改革開放,學習西方的氛圍濃厚,尤其在深圳這個改革開放的前沿城市。我本就是學油畫出身,所以那時非常真誠地投入創作,89年我調入深圳畫院,有關城市山水、都市水墨的展覽我都有不少作品參與,所以當時很多人認為周凱是一位現代水墨畫家。」
2009-秋山圖-紙本水墨設色-76.5×48.5cm
1994年,周凱受邀赴臺灣參加「中國現代水墨畫大展」,宏觀地領略了華裔藝術家的現狀和成果。回深後,周凱卻開始了反思:現代水墨畫雖然繽彩紛呈,多元自由,但築基於西方現代藝術,有的甚至是西方流派的翻版,水墨材質作為載體,在西方人看來遠不如油畫來得稱手和重要,好比用餐,西方人習慣用刀叉,而中國人習慣用筷子一樣。所謂現代水墨畫,實質上是想用水墨去迎合西方的觀念和情趣,以獲得西方人士的認可。周凱對照數千年的中華文明特別是宋元以來文人山水畫的傳統,現代水墨和其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同樣用水墨作載體,文人山水畫不僅僅把它當做工具,而且是在它之上建立起筆墨語言,形成體系,代代相承。
2010-沈約詩意-紙本水墨設色 扇面-27×57cm
1995年之後,周凱的反思化作了實際而堅定的回歸,他從師承出發,回溯文人山水畫道路,重返世人已經陌生化的營地。整理國故,剖析藝術史,掰開龐雜的藝流脈絡,虔敬地臨摹宋元以來流傳有序的經典作品。除了不斷地作畫臨池外,同時他還大量看書,他崇尚老莊,喜讀魏晉詩文,研究隱逸文化,一幅幅新作其實體現了他對宇宙人生的思考,串起來看,清晰地形成了他的人生軌跡。周凱的回歸,在某種程度上,大有「承續先哲將墜之業」的決心與意味。
「在我的生命中,中國畫、傳統文化從來沒有缺席過,就算在大量創作現代水墨的階段,傳統中國畫我也會練練筆。但95年後不一樣,我的狀態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我自己形容叫做『皈依傳統』,我沒有宗教信仰,但如果問我人生的信仰,那麼,就是傳統。」周凱說。
2015-揣擬大痴筆蹤-紙本水墨設色-140×70cm
資深媒體人、著名藝術評論家侯軍是1993年初來到深圳,據他回憶,最開始認識周凱的時候,他的作品還帶著很強的現代感,「那時周老師的畫是一種重彩的水墨作品,很前衛、很新潮,我在很多展覽都能見到周老師,認定他是一位很前衛的現代畫家;但後來我去了他的畫室,看到他充滿古典氣息、文人情懷的一批作品時,我震驚了!由此,我看到了周老師的兩個發展階段。」
2018-春夏秋冬山水四條屏-紙本水墨設色-100.7×26.8cm
重歸傳統路 心遠地自偏
周凱的回歸,不是學究式地對待傳統,而是通過圖跡還原古人作畫之身姿體勢,體會前人執毫之深淺輕重,行筆之緩捷便澀,運墨之濃淡溼枯。揣摩古人作畫時之情態,落實於手腕練習,並反覆對比原作,精察驗證,同時遍遊中華山水,從大自然中尋找傳統技法的源頭,印證種種皴法、樹法的出典,領略世界造化之無常變幻,怡養胸中浩然之氣。
藝術家周凱個人照
「1995年回歸之後,周老師很堅定,想法也很清晰,甚至有意識地避開了外界的喧囂。我覺得因為周老師曾經在現代藝術的大潮中弄潮,也曾『風光過』,他就是那股潮流的中堅力量。在這種情況下,他思考探索發現,我們對中國傳統的國學,傳統山水這塊研究得不夠,有點斷層,這使得他更加堅定地、義無反顧地走向了大山,走向了莽莽叢林,走向了古代先賢為我們設定的這些高山仰止的目標,這個讓我們非常激動。」侯軍談到。
2018-千巖競秀 萬壑爭流-紙本水墨設色-188×588cm
周凱認為,中國藝術是跟中國的哲學、文學、歷史是連在一起的。其實他體現了一個中國人的世界觀、中國人的宇宙觀。在平日的閱讀中,周凱偏愛道家、老莊,他認為山水畫要達到道家的「玄冥之境」,即深遠幽寂之境。而「玄冥之境」又分為「暗」跟「明」兩種。暗的是「幽冥之境」,是黑的,重的,深的;明的是「杳冥之境」,是淡的,亮的,遠的。他把北宋李唐畫的《萬壑松風圖》推為「幽冥之境」的代表,把劉道士(佚名)畫的《湖山清曉圖》認作「杳冥之境」的典範。
2019-幽壑奔泉圖-紙本水墨設色-188×98cm
「皈依傳統」之後的周凱,有點深居簡出、避免外界喧囂的意思,不過周凱自己也對中國傳統中的「歸隱文化」很有感觸,「我對歷代隱士的追求,他們的生平,略有所知。當隱士有兩類:一類是伯夷叔齊,他們是商的臣民,到了周朝的時候,他們提出不食周粟,這是一種觀點,但實質上也是一種抗爭;另一種是陶淵明,他『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他生活在人世間、人群中,但並不覺得外界喧鬧,為何?因為他『心遠地自偏』,我覺得陶淵明的境界比較可心,我嚮往的就是這種『精神的歸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