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在近幾年消費市場中成為了極為火爆的文化產品,迅速覆蓋了多個城市的商場、超市,各式各樣的廣告宣傳,大大小小的盲盒自動售賣機,雙十一線上盲盒銷售也成為了新的增長點。作為盲盒產業的頭部企業,泡泡瑪特在2017-2019年淨利潤分別為156萬元、9952萬元、4.51億元,呈現爆發式增長。不僅僅這一家,麥當勞、瑞幸咖啡等品牌也上新了盲盒產品,高校錄取通知書以盲盒發出,小王子、水滸卡一系列人文IP也推出盲盒周邊。身邊收集盲盒的人也越來越多,到底是什麼讓我們「停不下來」,今天我們就來理性地聊聊這個問題。
從它大熱開始說起
泡泡瑪特作為盲盒產業的頭部企業,只用了三年就讓自身淨利潤從156.9萬飛躍到4.5億,將中國Z世代手中的潮玩「玩」出了新盲盒經濟。
泡泡瑪特在2017-2019年營收分別為1.58億元、5.14億元、16.83億元,增幅分別達到225%及227%。
另外,線上盲盒產業也快速跟進,2019年,泡泡瑪特線上渠道收入達到5億3920萬元,佔全部收入的32%。
泡泡瑪特的官方數據顯示:其中18-24歲(95後)的消費者佔32%,25-29歲(90後)的佔26%,在泡泡瑪特的所有用戶中,75%為女性。
2019年,天貓也發布了一份《95後玩家剁手力榜單》,榜單顯示,手辦、潮鞋、電競、Cosplay和攝影成為95後年輕人中熱度最高,也是最「燒錢」的五大愛好,手辦高居第一。
年輕人為什麼會執著於入坑
不確定性
盲盒機制的核心在於「盲」,也就是隨機性。一些盲盒愛好者認為,買盲盒買的就是不確定性,消費者往往希望在拆盒後能得到自己喜歡的款式,而銷售人員則以這種類似購買彩票和碰運氣的方式為賣點,吸引消費者購買。相同的包裝,隨便拿一個,拆開不是自己想要的,就會再次購買,多次購買後,集齊這個系列的欲望就會愈發強烈。
強IP屬性
除了隨機性以外,盲盒的強IP屬性也是最吸引人的地方。創始人王寧提出:潮玩本身沒有故事,也沒有固有的價值觀和情緒,用戶可以注入自己的情感,賦予它不同的含義。現代社會的消費實際上已經超出實際需求的滿足,變成了符號化的物品和服務中所蘊含的「意義」的消費。
人們不再特別注重商品的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轉而追求商品獨特的符號價值,這可以用布爾迪厄的「區隔」來解釋,即通過自己所使用的商品和服務來彰顯自己的身份和圈層,以達到與其他群體產生區別的目的。
與此同時,IP與它的粉絲之間會形成情感聯繫,再加上多渠道的觸達,盲盒能夠滿足消費者馬斯洛最高層次的需求即自我實現需求,因此大家對IP相應盲盒的收藏欲望也被調動起來。
抽取隱藏款
盒子裡的手辦分為普通款和隱藏款,如果抽到了概率為1/144的隱藏款盲盒,它在市場上的價值會上漲5倍到幾十倍不等。在這種極具差異性的價值刺激下,許多追求隱藏款的消費者會不斷購買,期待能抽中隱藏款。
這也很容易給消費者帶來認知偏差,高估自己抽到隱藏款的概率。同時又會讓消費者不計較沉沒成本[1],進行惡性增資[2],以期待抽到隱藏款帶來的滿足感。但實際情況是,抽到的款式很大概率上仍舊不是隱藏款。
社交貨幣
除此之外,盲盒還催生了很強的社交功能,更多的人參與收集盲盒,並在線上線下交換產品,並因此而聚集。這非常符合90後的「松圈主義」,他們對圈層既不依賴又不疏離,既不受特定圈層的約束,又能夠對特定群體產生認同。
盲盒經濟正好切中了他們這一需求,作為一個已初具規模的產業,它有充足的產品供大家選擇。為90後提供獨特的社交方式,也許是作為聚會的談資,作為一種社交貨幣,盲盒就可以讓自己迅速融入一個新的朋友圈。
其實它也不是什麼新鮮產物
事實上,盲盒並不是什麼新鮮產物,在明治末期的日本,很多百貨公司會銷售福袋,福袋裡通常會裝著款式不一的商品,最初的福袋是作為處理尾貨的方式,但隨著福袋銷售活動在特定的節日固定下來,有相當數量的消費者會專門前往購買福袋。
這種營銷手段延續到了20世紀八十年代,當時大量模型愛好者製作模型並將其商品化,於是,出現了專門售賣手辦模型的線下「扭蛋機」。「扭蛋」與福袋大致相同,只是更集中於ACG文化領域,商品也大多是動漫IP手辦、玩具模型、飾品掛件等等。
時至今日,世界各地的人們依然可以在商場等地方購買到價格不一的扭蛋,比如知名的萬代公司,他們擁有豐富的動漫IP資源,同時也懂得如何將IP變現,關注IP的商業價值,更注重IP的文化價值。
一個心理學實驗可以證明
早在1938年美國心理學家斯金納就曾做過一個概率型獎勵實驗,也算是模擬了人類對盲盒一類產品成癮的心理機制。
斯金納發明了一個實驗裝置,在箱子外面放置水和食物,而箱子內是一隻小白鼠,當小白鼠按下箱內的槓桿,食物就會掉入箱內食物槽中。經過多次操作,小白鼠熟悉了這個規律,每當小白鼠餓了就會去按槓桿。
但隨後在「概率型獎勵實驗」中斯金納改變了規則,小白鼠按槓桿後會隨機獲得食物,也就是說,有時候有食物,有時候沒有食物。這種情況下,小白鼠不知道哪次按拉杆能獲得食物,它仍舊會不停地重複按槓桿,隨著概率越來越低,直至40-60次按槓桿才掉落一個食物,小白鼠仍然會不停按槓桿,持續很久一段時間。
而盲盒的銷售心理,正是斯金納實驗在消費市場的翻版,也是讓許多玩家欲罷不能的重要原因之一。
站在心理學的角度來解釋
艾倫·蘭格(Ellen Langer)在70年代拓展了「控制錯覺」這一概念,她發現人們對自己的掌控力總有種不切實際的認知,只是大部分人幾乎都沒有意識到。
控制錯覺是指:誇大自己產生預期結果的能力的傾向,即便是對於隨機事件,人們也相信自己有能力掌控一切。
為什麼會產生這種看起來有點自不量力的錯覺呢?一個可能的原因是人們喜歡通過一個並不可靠的過程來判斷自己的控制能力。這個過程就是我們買盲盒的完整體驗過程。
首都師範大學應用心理學研究所所長肖晶,曾對這個過程的心理效應原理進行闡釋:
第一個就是獲得的即刻性,我們每拆開一個盒,都能夠得到一個即刻反饋;
第二點是反饋的隨機性,在這個過程當中,自己期待的結果是不確定的,這種不確定感,其實有的時候會讓我們產生極大的興奮和期待。
第三個是相似性,即使沒有拿到預期的玩偶,但是它與期待有很多是相似的,這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或認知:我已經差不多可以實現了。這種幾乎接近成功的想法,會讓人繼續瘋狂投入。
這種重複性的行為,如果說一開始還是快樂的源泉,能夠主動去控制,但到後來很容易變成一種強迫性,當我們產生不得不去做的感受時,我們可能就需要引起重視了。
比如在其他一些衝動性消費,或者甚至一些危險行為自控能力和衝動性決策這些能力。這樣的一種盲盒消費行為和生活習慣,有可能會對家人、工作、生活和情感交流帶來一些衍生的心理和行為問題,需要特別注意。
可能還需要有形的手來監管
通過這些分析我們可以看到,消費者購買盲盒時,不僅是在消費商品,同時也是在消費一種「購買未知」的獨特體驗,這種心理上的刺激把購物變成了一種能夠吸引消費者反覆參與的「遊戲」。
因而這個遊戲「主攻」的本質是人性本身的特點。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缺乏外部監管,難免有不良商家利用人性弱點,通過暗中操作,將盲盒變成一種雖不公平,卻令人慾罷不能的變相賭博。
對此,市場監管就需要促成盲盒領域的「陽光條款」,讓盲盒內容物的商品價值、出現概率、分布方式等關鍵信息對消費者保持透明。在現代商業規則之下,消費者在購物之前理應知道自己能夠得到什麼,如此才能避免作出對自己不利的消費決策。
當前,盲盒市場已不再是需要悉心呵護的「初生幼苗」,而長成了一顆需要及時剪枝、除蟲的「參天大樹」。在盲盒模式已經產生巨大市場影響力的當下,加強監管既有力地保障了消費者權益,同時促進了盲盒市場良性發展,使其成為社會經濟的有機組成部分。
所以只希望我們的熱愛不被埋沒
也能更加純粹
更希望年輕的我們在追逐盲盒時
不要盲於為何
專業術語
[1] 沉沒成本,是指以往發生的,但與當前決策無關的費用。我們把這些已經發生不可收回的支出,如時間、金錢、精力等稱為「沉沒成本」。
[2] 惡性增資,是指當一項投資項目已投入了大量資源(產生了不可挽回的沉沒成本)且前景堪憂時,企業決策者並沒有果斷終止,反而繼續增加投資,從而造成更為嚴重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