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小說作者美了 文學產業傷了
一本名為《餘罪：我的刑偵筆記》的小說近來引發熱議，這部小說剛一面世，就引發了影視圈哄搶，有幾十家影視公司紛至沓來。不過，出版方稱，其實書還未出版的時候，版權就已談妥了。
從去年開始，出現一個熱詞「IP」。所謂「IP」，是指能被改編的智慧財產權內容。隨著IP熱的到來，內容版權爭奪戰愈演愈烈，但冷靜觀察會發現，IP熱一方面讓曾經艱難寫作的人們獲得了利好，另一方面也給原本有些浮躁的文學產業又澆上一重泡沫。
改編授權金百萬元「起跳」
《餘罪：我的刑偵筆記》講述菜鳥警察餘罪意外從警校選拔中脫穎而出，和戰友們破獲各種案件，一步步成為刑偵高手的故事。該書從2013年開始由作者常書欣在創世中文網上連載，全書共計200萬字。
上海讀客圖書有限公司原創部編輯總監程峰說，《餘罪：我的刑偵筆記》在網上連載至100萬字時，因為點擊量超過1000萬次，公司就決定要出版了。而紙質書尚未出版時，影視版權等相關事宜也都全部搞定，「後來不少公司來晚了一步，都說再有類似這樣的小說一定提前考慮，錢不是問題。」
據程峰透露，該公司推出的暢銷書，比如何馬的《藏地密碼》、馬伯庸的《古董局中局》、易之的《我是個算命先生》、冶文彪的《清明上河圖密碼》版權均已高價賣出。一家以出版青春文學圖書見長的出版機構負責人則稱，「我們圖書版權賣得不錯。」這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負責人說，版權價格確實比過去高了許多，50萬元、100萬元、200萬元的都有，甚至天價版權價格的情況今年也出現了。
IP熱的到來，讓網絡文學行業爆發出更大活力。閱文集團副總裁羅立透露，閱文旗下的作者人數今年增長了50%，目前註冊作者數量約為400萬人，全平臺作品數量已達近1000萬部。而半壁江中文網創始人董江波也說，該網站小說訂閱量呈明顯上升趨勢，版權銷售更是呈幾十倍增長——2014年，只賣出一部作品版權；而今年10月以來，賣出了28部。「如果說今年是網絡文學影視劇改編元年，那麼明年就是網絡文學之網絡劇和網絡大電影改編元年。」董江波說。
「我們能夠感受到影視公司和遊戲公司尋求優質IP的迫切心情。」阿里文學總編輯周運說，目前阿里籤約的好幾部知名作者的作品，甚至出現了作品尚未在網上連載，就有影視公司找上門要求進行改編合作的事例，「影視改編和遊戲改編今年出現了水漲船高的態勢，很多網絡小說IP的改編授權金已經是百萬元起跳了。」
小說未寫完，版權已賣出
「寫作能成為謀生、致富，甚至變身億萬富翁的手段，這在以往是不可想像的。作家也進入到了職業化的時代。」羅立如此說道。
《清明上河圖密碼》作者冶文彪很清楚，他寫作命運發生轉機，是因為他剛好趕上IP收購大潮，「影視遊戲業故事資源緊缺，誰搶佔了故事，誰就搶佔了市場。」
「《清明上河圖密碼》今年1月份面世，3月份開始接洽版權事宜，5月份影視版權就敲定了。」冶文彪說，這部作品版權出售速度讓他意外。寫這部書，他有自己的抱負在其中。他認為，中國歷史上的公案小說、言情小說都有成熟的類型，但是到了當代，寫作者全部套用西方、日本的寫作模式，而他花費5年時間寫這部小說，就是想證明中國人應該寫自己的類型小說。如今，他的雄心得到了相當豐厚的回報，「IP購買對作者來說是福音，過去這些年，盜版對原創寫作傷害非常大，但IP熱的到來，提升了寫作者的勞動價值。」
冶文彪稱，他已經專職寫作10年了，為了寫《清明上河圖密碼》5年都沒有任何收入。「我曾經艱難到會放棄寫作這個職業，但IP熱了，它就像救命稻草一樣，讓我能繼續寫作。」
作家們普遍感到，其命運的轉變，網絡劇更是功不可沒。《死亡通知單》的作者周浩暉說，這部長篇小說2009年面世，2010年版權售出，但由於題材的關係，一直沒有在電視螢屏上呈現。直到2014年，該作被網劇平臺看中，才重新獲得了生機。「網劇的容量無限大，只要拍出來，都有渠道進行展示。」周浩暉認為，這種局面造成了IP熱，內容需求自然也增多了。
在這場內容爭奪大戰中，作家們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禮遇。周浩暉說，他有多部作品，都有公司紛紛搶購，「像《邪惡催眠師》計劃寫三部，目前還有一部沒寫，但已有公司把三部作品授權金全款付了。」另一位作者陳徐也享受了類似待遇，他目前正在寫反映十年冤案平反路的小說《長夜難鳴》，下個月完稿，但版權早已賣給了東皇影視公司。事實上，他只是把故事大綱講給版權購買方，對方就決定買了。
熱潮也有退潮的可能性
「既然業內人士都稱呼目前的現象為IP熱，那這種熱潮就有退潮的可能性。」周運判斷說。
他認為，這股IP熱的興起，整體而言對作者來說是好事，讓非常多有實力的作者意識到，除了所謂針對移動端人群的「無線向」寫作能夠賺得訂閱的快錢外，還有一種「慢工出細活」的小說寫作，也能讓大家名利雙收，「我注意到，現在有越來越多的作者，開始嘗試主動接觸影視公司和遊戲公司，去創作這些公司的IP定製作品，或者針對這些公司擅長的題材方向，調整自己的創作思路，爭取提升自己作品被改編的成功率。」
周運同時也心存擔憂。他甚至認為，所謂的IP熱，給原本就浮躁的文學行業又澆上了一重泡沫，由於作者和網站平臺對作品授權金的期望值，遠遠超過了市場的真實承受能力，或許會迫使影視公司和遊戲公司轉而尋找其他突破口，「這很可能會導致明年網絡文學在IP市場上的表現從驟熱變成驟冷，導致很多平臺反過來積壓大量估價過高的作品，無法售出。」
周運還擔心，IP熱的到來，會加速消耗掉已經被用戶和時間驗證過的存量IP，這反而容易讓文學產業鏈上居於上遊的原創網站平臺產生誤判，以為舊模式下的網絡文學的春天已經到來。「實際上，我們每個處於文學產業鏈上的人，不論是作者、編輯、平臺經營者，還是影視和遊戲公司從業者，都需要對類似現象保持警惕。」在他看來，好故事和好創意一直都是這條產業鏈上的人們競相追逐的對象，如果在這條產業鏈居於上遊的原創網站或出版社不思進取，依然在用過去那種效率低下的模式生產所謂的IP，必將被隨後進入的跨界競爭者所顛覆和淘汰。（記者 路豔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