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長與<山海經>》可以說是魯迅筆下最暖的一篇文章,長期以來一直被選在初中語文課本中,深受師生們的喜愛。
這篇文章不僅暖,而且暖得非常有水準。它不是一上來就寫阿長有多好,而是採用了先抑後揚的手法。文章先是寫童年時代的自己心目中的阿長並不好,她有「喜歡打小報告」、「睡相不好」、「太多古板的規矩」、「謀害隱鼠」等缺點,這是非常真實的兒童視角。
但到了後半部分,筆鋒忽然一轉,通過阿長給自己買《山海經》這件事,呈現出了一個「偉大」的阿長。此外,文章還通過「長毛」的故事,在中間過程中製造了一個小起伏——對阿長有了敬意,但敬意又消失了。
學生寫敘事類文章,普遍存在平鋪直敘、缺乏起伏的問題。《阿長與<山海經>》這種波瀾起伏、先抑後揚的整體結構,對學生是很有啟發意義的。這其實不完全是散文筆法,還摻入了一些小說筆法。
除了結構之外,《阿長與<山海經>》在塑造人物形象方面也頗有小說意味。我們知道,小說是非常講究人物形象的塑造的,一部小說成功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有沒有塑造出能給人深刻印象的人物;散文的話,一般很難塑造出鮮明的人物形象。
《阿長與<山海經>》則塑造出了善良、樸實而又迷信、嘮叨的形象,有血有肉格外真實。因此,無論是從寫人還是記事的角度來看,《阿長與<山海經>》都可以說是一篇優秀的範文。
但就是這樣一篇近乎完美的文章,卻也被一些專家找到了「致命缺陷」,進而呼籲將文章踢出課本。比如韓石山就指出,《阿長與<山海經>》太過汙穢了,毒害青少年心靈,應該踢出課本。
韓石山是著名作家、學者、文學評論專家,出版過很多專著,是山西省作家協會副主席、《山西文學》主編,有「文壇刀客」、徐志摩研究第一人、新文化運動以來對魯迅最不認同的專家等響亮名頭。
韓石山不僅批評魯迅的作品,還專門針對教科書中的魯迅文章發表了一系列文章和演講進行批評。對於《阿長與<山海經>》,韓石山認為這篇文章不過是寫一個醜婦人的顢頇與仁慈,毫無美感可言。不僅如此,韓石山還指出這篇文章中有一段話是對婦女是人格的慢侮,對少年是心靈的戕害:
「那裡的話?!」她嚴肅地說,「我們就沒有用麼?我們也要被擄去。城外有兵來攻的時候,長毛就叫我們脫下褲子,一排一排地站在城牆上,外面的大炮就放不出來;再要放,就炸了!」
韓石山指出:這樣汙穢的文字,讓教員在課堂上當著那些少男少女怎麼講?勉強講了,又讓那些少男們對他們的少女同學發生怎樣感想?古人說,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僅僅因魯迅是偉大的文學家,而將此篇選入初中語文課本的人,其無兒女乎?
韓石山發出這番高論之後,不少擁躉為他送上了鮮花了掌聲。比如有人這樣評價道:從一些小的地方,最能看出韓石山的犀利。所謂「小的地方」,指的自然是「脫褲子」這處細節。還有人專門發表了一篇《壯哉!韓石山》稱讚道:(韓石山)為什麼會有這種嚴峻的批判精神?在回答中文系學生提問時,他回答了六個字,有智慧,有擔當!
在小新看來,韓石山確實有小聰明,不過遠稱不上智慧。他對《阿長與<山海經>》的批評,更沒有體現出擔當精神,只不過是為了批而批、為了黑而黑。畢竟,韓石山一直是抬胡適、貶魯迅的。他的代表作《少不讀魯迅,老不讀胡適》看似公道,其實目的是抬胡貶魯。
小新認為,脫離歷史背景去看待的話,「長毛就叫我們脫下褲子」確實會顯得汙穢。但文學評論或文學欣賞從來就講究知人論世,講究結合歷史背景。義和團用「陰門陣」禦敵,赤手空拳刀槍不入的作戰方式,這些都是歷史事實。
阿長將自己曾經禦敵作為一種光榮,這其實不是對她的恥笑,而是對她的同情。阿長的愚昧,難道是她個人的問題嗎?如果當時的環境不是那樣,如果她能接受科學的教育,她還會如此愚昧嗎?
這其實恰恰顯出了魯迅的深刻,通過一個平凡的小細節,流露出極致的悲哀。這種悲哀,是最能警醒世人、發人深省的。初中學生可能理解不了這些,但隨著年歲的增長,這些道理自然會慢慢懂。
小新認為,《阿長與<山海經>》是一篇幾乎沒有任何槽點、近乎完美的寫人記事散文,它應該繼續留在教科書中。事實上,除了這篇文章之外,《朝花夕拾》中的每篇散文都寫得很好,對中小學生來說就是一篇篇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