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山自古就是文人騷客筆下的寵兒,司馬遷在《史記.河渠書》中說:「餘南登廬山,觀禹疏九江」,可見司馬遷曾經也被廬山所吸引。著名山水田園詩人陶淵明,更是對廬山情有獨鍾,據《晉書》記載,詩人曾「不為五鬥米折腰」掛印歸田,每每於廬山秀美景色中流連而忘返,一次朝廷徵召他做著作郎,但是詩人堅辭不就,他所熱衷的「唯至田舍及廬山遊觀而已。」「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等千古名句,正是詩人在廬山下勞作時,怡然自樂的真實寫照。但遺憾的是,詩人沒有正面寫過一句關於廬山的詩,或許是詩人已經同廬山美景融為一體了吧?
陶淵明之後的唐宋時期,寫廬山的詩非常的多,但要說名氣,以及讀起來朗朗上口,莫過於李白的《望廬山瀑布》。
望廬山瀑布[唐] 李白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這首詩重在寫景,詩人一貫的」天馬行空,不落凡塵,氣勢磅礴「的藝術風格,在這裡被表現得淋漓盡致。
此詩首句便不同凡響,廬山香爐峰周圍冉冉升起的雲霧,在太陽光的作用下化成了縹緲的紫煙,詩人極富浪漫主義色彩的描寫,為不尋常的瀑布創造了不尋常的背景。緊接著詩人切入了正題,開始寫眼前的廬山瀑布,「飛流直下」的瀑布實在太美太震撼。可惜詩人所處的時代沒有照相技術,否者一定要多拍幾張照片,以示留念。但這對於天縱奇才的詩仙李白來說,根本不是問題,詩人用一個「掛」字,化動為靜,將一條巨大如白練般的瀑布,永遠定格在了廬山的秀美山川之間,給人以無盡的想像空間,這種高妙的藝術手法比照相機的特寫鏡頭,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飛流直下三千尺」,詩人用動態的手法,將噴湧而出、高空直落、一瀉千裡、氣勢如虹的瀑布景觀描繪得極為生動,給人以酣暢淋漓之感。此句字字鏗鏘有力,詩人的用字與瀑布的飛動,如同一曲自然天成的協奏曲,久久縈繞在世人耳際,給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詩的最後一句,詩人以大膽而奇特的想像作結,「疑是銀河落九天」,恍惚之間,詩人的思緒已經在天上地下遨遊了一大圈,瀑布的美,在詩人筆下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廬山瀑布的美景似乎專為詩仙所設,而詩仙的《望廬山瀑布》又為廬山美景增色不少。後人在仰望廬山的同時,也只能拜倒在詩仙的大筆之下。中唐詩人徐凝,似乎有點」不知高下「,他也寫了一首《廬山瀑布》:」虛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暫息。今古長如白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結果被蘇軾罵為「爛詩」、「惡詩」不值一讀。為此蘇大學士還專門寫了一首詩來嘲諷他:」帝遣銀河一派垂,古來惟有謫仙詞。飛流濺沫知多少,不與徐凝洗惡詩。「
也許蘇軾覺得李白寫廬山瀑布的詩已是極品,後人再寫類似的詩,那就真叫獻醜了,所以寫廬山只能另闢蹊徑。那麼他寫廬山的詩就比李白的詩高明嗎?
我們來看下蘇軾的《題西林壁》。這首詩和李白的《望廬山瀑布》體例相同,都是4句7言,但意趣卻是大相逕庭。到底哪一首更好呢?我們一起來欣賞一下。
題西林壁[宋] 蘇軾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這首寫廬山的詩不同於李白的寫景,它著重在於說理。但此詩高妙的地方在於,將抽象的哲理寓於形象的廬山美景之中。
詩開頭兩句「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將廬山的丘壑縱橫、峰巒起伏,做了一個概括性的描寫。遊山時所處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景物也各不相同,這種看似簡單的賞景體驗,在詩人移步換景手法的描寫下,廬山的千姿百態卻盡收眼底。
後兩句「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有了前兩句概括性寫景描寫的鋪墊,這兩句如有源之活水,簡直就是水到渠成,順手拈來,但是卻妙趣橫生。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個道理用詩的語言寫出來真是妙不可言。
據史料記載,《題西林壁》這首詩,正是蘇軾在神宗元豐七年(公元1084年)由黃州貶所改遷汝州團練副使期間,與友人同遊廬山時所寫。詩人一生宦海沉浮幾經貶謫,但他無不是以豁達樂觀的態度去面對,那種超然物外的精神,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讀書人。
《望廬山瀑布》與《題西林壁》兩首詩,一個以大膽的想像,生動的寫景見長,一個以淡然高妙的寓理於景取勝,二者雖然意趣迥異,但是卻都是寫廬山美景的千古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