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萬人唱過的《愛得太遲》,憑什麼成為香港樂壇的巔峰之作?

2020-12-08 文字怪人

關於《愛得太遲》,唱片公司曾經推出一個7分53秒的劇場版,穿插著歌曲講述了一段秘密的愛情故事。

男主是一個普通上班族,他的時間觀念非常強,什麼時間該做什麼事,他都設定好鬧鐘鈴聲。

他用的鈴聲是「英國大笨鐘」的dang dang聲。

女主是從英國來實習的暑期工,二人在同一家公司裡。

這30多天男主女主一起上班,一起加班,互生情愫。只不過誰也沒有表達。

暑假結束了,女主要回英國。

臨走前,女主問男主:我要走了,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嗎?

男主拿出一件T恤送給女主。

T恤上寫著I Love H.K。

女主笑了,沒必要這麼土吧,送我「我愛香港」的衣服幹嘛?

男主吞吞吐吐地說,你……你知道我的英文名嗎?

男主的英文名是Henry Ku,也是H.K的縮寫。

女主低頭一笑,明白了。她反問,灑脫點,是不是喜歡我?

男主又害羞了,支支吾吾問,衣服你會穿嗎?

女主開玩笑說,我拿來擦桌子。

轉而過了兩日。

女主穿著「I Love H.K」的衣服去了機場。

登機前,她把自己在英國的地址傳給男主,給男主打了個電話:喂,我要上飛機了,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的嗎?

男主是明白女主心意的。

但他考慮的事情太多了,他們兩個如果戀愛,就是異地戀,相隔太遠,合適嗎?有結果嗎?

男主只是和女主說了一聲:一路順風。

轉而一個月後。

男主給女主打了個電話,女主聽到男主手機裡有英國大笨鐘的dang dang鈴聲。

女主以為男主有什麼工作又要開始了,就問,你要去忙了嗎?

男主說,不,這不是鈴聲,我在英國,在大笨鐘前,我有話想要親口對你說。你可以來見我一面嗎?

故事到這裡結束。

傳來的是英國大笨鐘dang dang 的聲音。

這是一個悲劇故事。

因為如果是happy ending ,在劇場版裡會加一句女主的臺詞:好,你等我,我很快就來。

然而故事的結尾只有大笨鐘的聲音。

女主沉默了,她已經不愛男主了。他們錯過了。

鐘聲在不斷敲打,說著愛得太遲。

2000年之後的香港樂壇,口水歌盛行。

唱片公司有自己的苦衷。

由於盜版橫行,唱片銷量較少,歌手紛紛跑去演電影。

唱片公司為了生存,不得不和卡拉OK連鎖店合作,唱片公司給歌手發行的歌,會同步登陸卡拉OK。

不同歌手綁定不同卡拉OK連鎖店。(有點像現在某某歌手的歌只能在某某音樂app獨家聽到)

當時K歌很火,年輕人都喜歡去卡拉OK,但是其實大多數人沒學過聲樂,很多高音唱不上去。

粵語歌需要迎合年輕大眾的口味,這一做法就必須將歌的製作門檻降低。

那個時期的歌有個特點——歌曲採用簡單的旋律和重複易記的歌詞,令大眾能快速掌握,輕鬆歌唱。

這就形成了K歌文化和「口水歌」盛行的現象。

這樣的口水歌唱了幾年,越來越爛大街,大眾也不愛唱了,整天都是情情愛愛的,有完沒完。

大家都想要一首為之一振的歌曲。

2006年古巨基推出專輯《Human我生》。

將原先口水歌之流全部抹去,專輯中探討人生概念,一首《愛得太遲》更是感動了千萬人。

這首歌是由林夕填的詞。

在歌曲出爐之前,古巨基曾和作詞人林夕暢談自己的故事: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離開香港,到內地拍戲,當我再回到香港的時候,發現父親的頭髮白了很多,皺紋也多了。那時候心裡就覺得特別對不起他,因為工作忽略了爸爸、媽媽。我希望有首歌能提醒大家對親人的關愛要及時,不要因為忙於工作而忽略了珍惜身邊人。

林夕點點頭,一切包在我身上。

寫情愛歌很容易,「有生之年能遇見你,竟花光我所有運氣」、「當赤道留住雪花,眼淚融掉細沙,你肯珍惜我嗎」,修辭比喻,林夕提筆就能來。

但是寫一首「講道理」的歌是很難。

道理聽了很多,依然過不好這一生,大多數人哪個愛聽大道理?

林夕是如何讓歌詞的道理鑽進每個人的心裡?

首先,歌詞選用了第一人稱「我」。

似乎在講「我」的心聲,第一人稱更能給聽眾帶入感。

林夕娓娓道來每個「我」在長大都會遇到的4次「難過」。

第1次難過:我和我最好的朋友不再交心聯手

我過去那死黨早晚共對各也扎職以後沒法暢聚而終於相約到但無言共對疏淡如水

我們都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在畢業後的同學聚會上,不是你的奔馳寶馬,就是我的海景房別墅,一分鐘幾十萬上下的生意。

那個曾經倒數第二名抄了你的考捲成了倒數第一的同學,你們不再是最佳損友了。

我們長大了,我們陌生了。

第2次難過:我的爸爸老了

日夜做見爸爸剛好想呻卻霎眼看出他多了皺紋而他的蒼老感是從來未覺太內疚擔心

微博有一個熱門話題,從哪個瞬間發現父母開始變老了?

@網友DoeRayMe:媽媽生病乏力,我幫她吹乾頭髮,發現頭髮好少。

@初五夢夢:162的個子終於超過了媽媽164的身高。

@橘Sai:突然間,一句話我要重複很多遍,他才能聽清楚聽懂

@知乎答主壞蛋別理我:以前媽媽總說,你真的太笨了;而現在她總說,這什麼什麼是怎麼弄的,你教我,你比較聰明。

第3次難過:我的身體差了

我也覺我體質仿似下降看了症得到是別要太忙而影碟都掃光 但從來未看因有事趕

曾經你吃下二十盤自助烤肉又輕輕跳起摸到籃框。

曾經你把腿抬在舞蹈房的鋁合金架上,店員遞上最小碼的襯衫。

可是忽然有一天你笑起來有了皺紋,忽然你抽菸咳嗽,走路開始喘。

因為惡習纏身,你的身體抗議了。

第4次難過:我最愛的那個人不會回來了

日夜做 儲的錢都應該夠到聖誕正好講 跟我白頭誰知她開了口 未能挨下去己恨我很久

金錢和時間是考驗愛情最殘忍的方式。這三者處在一種極度矛盾的狀態。

歌詞用一個求婚故事把事情說清。

「我」想要在聖誕節求婚,於是不斷努力賺錢。

因此疏遠了愛人,她選擇離開。

沒賺到錢,失去了愛人,「我」也回不到過去。

在經歷了4次難過後,聽眾帶入了「我」的心境中,「我」哭著、後悔著喃喃自語:

我怎想到 她忍不到那日子盲目地發奮 忙忙忙從來未知幸福會掠過 再也沒法說鍾意

由於這4個事例、4次難過覆蓋面太廣,幾乎每個人都會碰上其中之一二。

聽眾極容易感同身受,就好像在講自己的故事,聽眾跟著歌曲難過,陷入歌中……

這個時候,林夕知道機會來了,該說教了。

不過還不能馬上開始,他要先和朋友一樣和「我」聊聊天,站在「我」的立場安慰——

相擁我所愛又花幾多秒這幾秒 能夠做到又有多少未算少 足夠遺憾忘掉

一個擁抱花不了多少時間,那我們為什麼不肯花幾秒鐘給愛的人一個擁抱呢?

「我」徹底沉默了,噙淚。

此時是最佳時機,該講道理了,林夕說道:

據說,人的一生會遇見八百多萬人。

會和39000多人打過招呼,會和3600多人熟悉,會和275人親近……

但最終,會和這些人統統失散在人海。

多少抱憾 多少過路人太懂估計 卻不懂愛惜自身

我們越成長,越精於算計。

做這件事會獲得什麼樣的結果,有利益就做。

今天加班奮鬥,幻想他朝大富大貴。

但可曾想過,停一停,等一等。看一看身邊的人?

人人在發奮 想起他朝都興奮但今晚未過 你要過也很吸引

我知道你會說人生就是要去闖去拼。

要一追再追。追逐物質裡的「基本需要」。

成功了,失敗了,又有多重要?

完全看不重要的,你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縱不信運 你不過是人理想很遠 愛於咫尺卻在等

生命中的一分一秒,是多麼珍貴。

與愛人共同渡過,才不枉過。

來日別操心 趁你有能力開心世界有太多東西發生不要等到天上俯瞰

當初古巨基和林夕在探討這首歌的時候,不單單是說了自己的感受,還講了自己朋友的真實故事。

歌詞最後一句「天上俯瞰」講的正是朋友那件終身憾事——

朋友在母親節的時候回家,他準備了一份禮物送給媽媽。

媽媽剛到家,正準備洗澡,她說,太棒了,等我洗澡完再接受這份禮物。

結果母親洗澡的時候暈倒,送到醫院後突然過世。

愛一個字 也需要及時只差一秒 心聲都已變歷史

每當聽到這裡,眼淚會在眼眶打轉。別讓愛……太遲。

結語:

友情淡了、父母老了、身體差了、愛人走了,林夕用四段式講出「我們忽然長大了」。

2006年,《愛得太遲》一經推出,在香港卡拉OK連鎖店"加州紅"和"Neway"的點播次數合共七百萬次。

獲得當年香港樂壇頒獎典禮包括叱吒十大至尊歌曲、十大勁歌金曲頒獎禮金曲金獎等在內多個獎項。

《愛得太遲》具有裡程碑式意義,它洗牌了口水歌,重新定義港樂。

這一首沒用任何華麗形容詞、驚豔比喻修辭、平平無奇的歌卻讓百萬人流淚,千萬人傷感。

它讓人在聽過後會給父母打個電話,會推了不必要的應酬,和家人吃一頓晚餐。讓爭吵中的情侶體諒對方。

這就稱之為一首歌的意義。

但一轉眼,那也是14年前的事情了。

倘若你在很久之前就聽過了這歌,到了現在,你是否長大了,老了,你是否因為「太遲」而錯過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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