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影市場票房狂飆之際,二零一五年十大中文電影拒絕浮躁。賈樟柯的《山河故人》描繪現實中國,慨嘆「山河已變,故人不再」;侯孝賢在《刺客聶隱娘》中堅持他的美學,也堅持一股俠氣;《心迷宮》黑色、懸疑,展現小成本製作的別出心裁。
隨著中國內地電影市場迅速發展,二零一五年票房將達到人民幣四百二十億元(折合約六十五億美元),比二零一四年的二百九十六億猛增了一百二十四億元。香港電影人、香港安樂視頻有限公司老闆江志強最近一次接受《中國電影報》訪問時表示,回望「十二五」(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二個五年規劃),可見中國內地電影票房從一百三十億元躍升到四百億元的「中國速度」,以及單片超過二十億元的市場規模。展望「十三五」,江志強樂觀預期,未來五到八年,中國將具備三千億元乃至更大的市場規模。
票房很瘋狂。有些視頻的的確確就只是奔著票房而去,尤其是原本從事電視劇、網絡小品的編導眼看電影票房猛漲,從而轉向工業程度更高的電影。恰在這個時候,因為中國內地三、四線城市銀幕大增,出現了被稱為「小鎮青年」電影觀眾群體,對這些飲電視劇「奶汁」長大的一大群來說,看電影成了追求時尚的需求。不幸地,當下不少電影從業者同「小鎮青年」一樣,都是被「電視奶」餵大的「半截子電影人」,結果,中國內地登上大銀幕的電影之中,其實有不少只不過是畫面放大了的電視單元劇,甚或是網絡視頻小品的湊合。由是,不少導演首次將作品放大到銀幕上,一下便成了「十億導演」、「十五億導演」,令到好些真電影人全都傻了眼,成為票房瘋狂的「奇觀」。
然而難得地,有好些電影人堅持他們的電影態度,不為市場誘惑而妥協,執著於對電影文本的要求,寧願苦候,哪怕外面的票房很任性、很放肆。終於,快要結束的二零一五年並沒有使人失望,到底尚有好些好作品。雖然它們未必有驕人票房,卻叫人能學會什麼叫淡定,拒絕浮躁。
賈樟柯繼續他對現實中國的描繪,一如他剛出道時那樣,在《山河故人》裡,他將視點再次放到他的山西老家,拍了一個與家鄉人有關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故事。時間大跨度的敘述雖然是他的首度嘗試,但拍來不僅很有意思,令人深思的同時亦不乏樂趣。這部電影以中國改革開放十多年之後的華北小城為背景,通過一女兩男,即沈濤(趙濤飾)和晉生(張澤飾)、梁子(梁景東飾),將人們面對急促變化中的生活、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透徹地描繪了出來。片中,沈濤成了晉生的妻子,梁子遠走他鄉。然後,沈濤離婚了,晉生帶著八歲的兒子從上海移民到了澳大利亞。人生中不乏類似情形,在本片呈現出來時則仍令人難以釋懷,視頻寫實性與故事結構的創意結合起來,讓全片有了一種「山河已變,故人不再」的慨嘆,道出了急促變化下的中國走得太快的時候,就連母親的印象也可以變得有些依稀,彼此關係也有些複雜起來。中國人,跟他的母體的情感,總難以一句話就說得清。這就是本片要說的而中國人大多數也不會否認的。
《刺客聶隱娘》的故事好簡單,一兩句話就能說完:女刺客面對要殺的人,她總下不了手。就是這麼簡單的故事卻令侯孝賢著迷不已,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故事發生在唐朝。盛唐時候的人和事令侯孝賢著迷,為此,侯孝賢苦苦守候了七年。他拍這部片可以讓他穿越回到過去,為那個唐朝而拍一部電影。確實,視頻的長鏡頭、簡約、留白和女主角對白不到二十句卻富有魅力,當下就只有侯孝賢可做到。他堅持用菲林(膠捲)拍片而捨棄數字(數字、數位)拍攝,就是為了那份古風韻留的可能,粗微粒效果才有那份古典魅力。侯孝賢做到了,他的長鏡頭美學觀透過光影、內外景構圖展現出來,從小小庭園花卉到峻岭山水的氣質、氣度串聯人物的靜與動結合,甚至需要有種「畏」,方可體會到那千年以上輝煌唐朝的含蘊。人在既有恢宏也有精緻的畫中,侯孝賢堅持他的美學,誰說不也是一種俠氣?